东台是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美好家园,1938年初,日本侵略者占领东台城五个月之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1941年春,东台再次惨遭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蹂躏。沦陷期间,这座苏中小城简直成了人间地狱,侵略者烧房毁屋的火光映照天际,哀嚎悲泣之声穿透街巷。日寇的双手沾满了东台人民的鲜血,屠刀下无人幸免——当枪托砸开你的家门,无论是青年男子,还是颤巍巍的老妪,乃至尚未谙世事的孩童,都在他们的屠戮之列。据《东台市志》载,1941年2月21日至1945年8月,日军实施扫荡217次,制造了安丰大屠杀(遇害328人)、三仓焚村和溱东大扫荡(烧毁民宅419间)等惨案。
我家住在东台西郊三角圩渡船口河西与唐家舍西边接壤的姜家舍。日本鬼子侵占东台后经常下乡扫荡,强奸妇女,惨无人道。日本鬼子到兴化的陶庄、卞堡等地去扫荡时,姜家舍是必经之路,姜家舍的村民为了躲灾,各家各户都在离家较远的庄稼地里挖一个一张芦苇大小、深一人多高的坑,把家中的粮食,衣被物件等值钱的东西藏在地窖里,一有敌情出现,大家立即躲藏在地窖里头。村民们挖掘的避难窖洞成为那个年代最为悲怆的生存符号。
为及早做好防范,村民们在三角圩渡船口河岸上竖了一根很高的桅杆子,平时上面挂的是假装豆腐店的汪子(稻草做的圆圈子是豆腐店的标志)日本鬼子不懂,每当鬼子下乡扫荡来到三角圩要等船过河前,摆渡的周凤鸣是个大好人,他一发觉总是抢先换上芦柴做的奋箕兜,把它吊到桅杆子的最高处,让周围的村民一看就知道有敌情,日本鬼子又下乡扫荡了,大伙儿赶快逃跑躲藏起来。可以说,三角圩渡口的桅杆成为姜家舍父老乡亲的生命图腾。
我父亲的堂兄叫姜兆树,是我的叔伯父,因他家庭贫穷,大年男子总是找不到对象,后来好心人帮他介绍了一个患过天花病的大姑娘,虽然脸上有麻点不好看,但是她的性格很好,聪明伶俐,勤俭持家,和睦友邻。
1944年3月份的一天上午,姜家舍的村民发现三角圩渡船口的信号后,知道有敌情,大家赶快逃跑躲藏,而我的伯母她的良心好,为了大伙儿的安全,急忙通知姜家舍前后左右所有邻居赶快逃跑,而她自己一直拖延到最后,忙乱中忘记了拿掉正常扎在头上的那条花毛巾,上身还是穿的那件旧蓝底白花的印花布褂子,只顾逃命什么也顾不到了,因为她要绕道转到“二十亩沟头儿”(呆沟头儿),耽误了时间就未能及时躲藏到地窖里,日本鬼子又紧跟在后头拼命的追,一直追赶着她不放,因为头上扎的花毛巾,身上穿的印花褂子,追赶她的日本鬼子原以为是个大大的花姑娘?当刺刀抵住伯母的后背,士兵发现那张被苦难和仇恨雕刻的面容时,暴怒的枪声震碎旷野。“你的也的逃---”,不由分说当场一枪就将伯母活活杀死,还恶毒的在其身上戳了一刺刀才凶狠地扬长而去。伯母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蓝底印花褂子,在血泊中绽成破碎的紫荆。
那方褪色印花布,浸透了一个民族的痛。伯母之死不是孤例。第二次沦陷期间,东台记录在册的平民遇害者达6119人,平均每平方公里就有1.7个冤魂。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历史并未因硝烟散去而模糊,当年那份沉重的悲鸣依然撞击着作为亲历者和记录者的我,在东台这片土地上,每一段塌陷的地窖,每一缕幽浮的尘烟,每一滴渗入土壤的血泪,都在提醒我们不能忘记日军的暴行。我已经88岁了,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未曾忘记,也不敢忘怀!现在重述这段沉甸甸的往事,就是要告诉子孙后代,和平是包括伯母在内的先辈们用血的代价换来的,是来之不易的。必须铭记:暴行从未消失,只是伺机伪装。警惕军国主义幽灵,是对历史最好的告慰,对和平最深的敬畏。我们一定要珍惜新时代的幸福美好生活,同心同德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姜友芳)
作者:姜友芳,男,生于1938年1月,现年88岁,祖居地东台五烈姜家舍,“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获得者。回忆录系真人实事,当年7岁已经记事,鬼子下村抢劫时躲在地窖里,听到鸡飞狗叫的声音,想偷看时曾挨过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