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盐阜大众报抗洪救灾报道深受好评,沈建华(右一)获“江苏抗洪英雄”称号。
在我30多年记者生涯中,盐阜大众报社的经历,最是令我难忘,特别是那场经历了生死考验的洪灾洗礼。
1991年初夏,江淮流域发生百年未遇的特大洪涝灾害。20多天的灾区采访,几乎每天都有让你感动、激动的事儿发生。
7月4日,报社派我到东台采访。与邻县兴化、姜堰交界的溱东镇,圩区田地只有2米上下,大河水位已近3米,形势相当严峻。大半天跑了3个乡镇,可歌可泣的事儿可写一个版。
天黑下来,来到溱东镇机关食堂,晚饭刚上桌,忽听女镇长叫道:“不好,四永圩破坝了!”她说大坝一破,圩区里的7000亩农田和1000多户人家就要遭没顶之灾。
我和东台市委宣传部、东台日报社的同志,立即乘船赶赴抢险现场。船行半途,遇上从四永圩区返回的市、镇干部,他们叫我们不要去了,说坝已堵好。
我们听说还有10来个农民在守坝,便坚持到现场去。路、田、河都连成一片,水涨桥底,船过不去,离大坝很远就抛了锚。幸亏河岸上长了一丛丛芦竹,我们抓紧当手杖和路标,横着脚掌,在脚板宽的岸道上,黑茫茫的水中跋涉。
循着人声踏上大坝时,已是夜里10点多钟。在昏黄的风雨灯下,四下里一看,心扑扑直跳:脚下,这47米长的大坝,抵御着浩浩荡荡的外河洪流。
我刚走到大坝中间欲采访守坝农民,随行的同志猛吼一声:“沈记者,危险!”我只觉得脚下坝身像山体滑坡似的,载着我滑动起来,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农民一把拉我过去。
刚在坝头站定,一股瀑布式的洪流,挟着新填的坝土,倾泻而下,守坝的农民几乎齐声叫起来:“这下子没得命了,已经破了三回了!”
村组干部刚回去吃晚饭,十几个农民一时不知所措。我高喊一声:“是共产党员的跟我下!”市里几个同志紧跟着一起跳进了激流中。
我忘记了自己不会水,脚踩不到河底,连喝几口水。几个农民迅速拽住我的肩胛,紧紧挽起我的手臂。岸上正愣着的农民也全部跳下,手臂挽起来,人墙连起来,急流渐缓,大坝停止了大块倒塌,后援及时赶来固坝。
泡在水里两个多小时,两边的农民用宽厚的胸脯贴紧着我,说靠近一点暖和一些,我油然而生起一股强烈的安全感和亲切感:中国的农民,你一心为他们,你就会被当作宝。
其中一位青年农民说,他毕业回乡务农七八年了,对新闻报道也很感兴趣,问我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我告诉他:“中国人民大学。”他说:“想不到你们记者也能吃这个苦!”
我说:“也是进报社锻炼出来的。我们盐阜大众报是战争年代办起来的。进报社党委就对我们进行传统教育,派到艰苦的地方去采访锻炼。”
我还具体举例:“去年冬天,已经50多岁的王召总编辑还带头,我们骑自行车‘再访滩涂’1000多公里,市委机关请我们去谈体会,讲‘滩涂行精神’。”
听了我的介绍,他说:“怪不得你们报社记者肯吃苦。过去我们总以为记者像电影电视里的,不是住宾馆就是坐小轿车,这回算见识了,不嫌弃的话,我们交个朋友!”
泡在黑夜中的深水里,我和这位农民结成了生死之交。
夜里12点多,大坝加固。上岸后,几位农民,抢着给我抱来干草捆,让我坐上,他们围在四周,给我挡风。风雨灯下,在农民的围护中,凌晨2点多钟,我顺利结束采访。
告别时,不少农民与我握手不放。我们上了船,他们还不断地叮嘱村组干部:“快给记者换身干衣裳啊!”
那片喊声,至今还在我耳畔回荡……
(作者1988年入职盐阜大众报,后担任农民日报社编委、江苏记者站站长。)
请输入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