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丨“偷梨”
原创
我言新闻 2025-08-14 21:15

“偷梨”

王茜/文

凌敏/诵读/音频制作

晚风拂过窗帘,小儿子忽地自枕上翻身起来,嚷嚷着要听“托尼”的故事。我正茫然间,婆婆微笑着走近,轻拍着孙子的背,低语道:“是偷梨啊,小馋猫。”

于是,婆婆的童年故事便如月下清溪般,淌过这个安静的夜晚。

饥荒的岁月里,婆婆和小伙伴们日日眼巴巴盯着公社里那株梨树。那时公社的梨树是云朵变的,青果儿在枝头晃啊晃,晃得孩子们心里直痒痒。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几个赤脚的小影子溜进了果园,谁知其中一个小伙伴二狗子一脚踩进牛粪里,“噗叽”一声,惊惧之下他脱口而出:“我踩到屎啦!”这一声如惊雷炸响,惊动了守园的老头——他如土地公公般现身,孩子们顿如惊散的乌雀,慌不择路地逃向那时的三仓乡朱坝河。

河边恰泊着一只水泥小船,他们跳上去,竹竿慌乱地撑开水波,摇摇晃晃漂向了对岸的八一村。河面泛起的涟漪里,还漂着二狗子那只沾着牛粪的脚丫印。老头追至河边,只余下他对着空荡的河面徒然挥手的身影—一小船载着惊魂未定的小贼们,把饥饿与朱坝村一同抛在了水波之后。待到梨子熟透,这群小家伙又潜入了梨园。一个伙伴猴子般攀上树梢,摇晃着挂满金黄铃铛的绿伞,果实如雨点般坠落。不料,一只梨子从纷落中飞弹而出,“咚”的一声,不偏不倚,精准砸中了老头的脑袋!老头正靠在树荫下打盹,冷不丁被砸得跳起来,抄起棍子扑来。孩子们如惊散的鸟雀,在田埂上玩命狂奔,怀中偷来的梨子一路颠簸滚落。好不容易终于甩开老头,清点战利品时,却发现每人手里竟只剩孤零零一个梨。

梨子在手中似乎还带着枝叶间残存的阳光,可他们早已顾不得洗,也顾不得擦,张口便咬。梨肉香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又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滋润着干渴的喉咙。三两口急不可待地吞咽,果肉顷刻便消尽了,只余下小小的、光滑的梨核,被紧攥在空荡荡的手心里,似在嘲笑他们仍空瘪的肚腹。

小儿子听完,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跳下床跑到桌边。他拿起自己吃剩的半个鸭梨,仔细啃净了最后一点果肉,将梨核郑重其事地放进婆婆的手掌里:

“奶奶,这个梨核给你,我们把它种起来变成大梨树,好不好?”婆婆愣了一瞬,眼角弯成月牙,手指轻轻拂过孩子柔嫩的脸颊。

窗外月光如水般流淌,漫过婆婆手上的梨核,又在小儿子的梦里酒下细碎的金箔。梨核新润如才滴落的清露,悄然吸吮着两代人间无声流淌的暖流。

原来最难忘的,不在梨肉里,而在那些提心吊胆又闪闪发光的瞬间,在记忆里永远青翠的梨树下,在永远回不去的贫困童年里。

 

编辑:梁鹤龄 李艳 王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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