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溢荷塘

●张长霖/文

●凌敏/诵读/音频制作

夏夜，我踱入公园深处纳凉。一湖荷叶重重叠叠，荷花亭亭，头顶冰轮悬垂，月色如薄纱轻笼——此景倏然将我引至朱自清先生笔下的《荷塘月色》。

仿佛冥冥牵引，我竟不由得加快脚步，急切欲亲身踏足那片曾辉映于文字中的绝境。

沿塘一条曲折小径，夜色沉郁。塘色昏昧，月色亦昏昧，距十五圆月尚欠几夕。天心吝惜清辉，吝惜酒向人间。塘中之物自然混沌莫辦，恍如浓墨泼染。

水面黝黑似深潭，黑得不见其底。幸而远处路灯光影微末，竟悄然点活了这死寂幽潭。起初，光点如萤火跃动，接着又似迷离幽灵，撩拨人心。尤其当微风徐起，满塘荷梗轻轻摇曳，硕叶翻转，将水面揉碎成万干粼粼碎银，竟恍若无数少女清澈眼眸，于暗处向我悄然眨动。然而昏昧中，它们当真看得清远道寻访月色的来客？或许只是好奇窥探共处一池绿裳伙伴的夜话；又更似在无边寂静里，与出尘不染的仙子们俯首私语，共沐这渺茫月光。

塘边孤影独徘徊，在这喧器都市深处，我忽如置身异境。周遭沉寂令人悚然，黑暗似要吞没一切，唯有微风拂过荷塘的簌簌声响，绷紧神经。幸好，风中送来一丝异香——此乃别处绝无的荷香，悄然抚慰心神。我屏息凝神，沉入暗夜深处捕捉：一缕缕幽香悄然袭来，竟隐隐透出米粒的清甜与温润，非如此沉心静气，万难察觉这塘之魂魄。生平首遇这奇香，莫非传说中凌波仙子的气息？谁说荷花无香，“荷香销晚夏”一句似早已道破天机。此刻，虽目力难及满池芳菲，然暗香浮动处，已让我望见：红粉黄白争艳，单瓣重瓣竞妍，或盛放灼灼，或含羞欲语，或捧出青蓬⋯月色朦胧，反而为想象铺开了无垠疆域，远胜白昼直露的光景。清芬阵阵如甘霖洒落，将我兴奋的心绪轻轻按回原处。

忽见不远处一束微光摇晃，定睛望去，原是一位中年汉子躬身专注，在浅水处捕捞鱼虾。良久，他低呼一声：“有了！”声音里漾开喜悦，不知是报人还是自喜。手中网兜定有收获。这刻我心中自问：他涉水而来，难道不为这荷塘月色？

为寻觅那经典月色，我今夕亲近荷塘。虽未亲睹朱自清笔下荷的绰约风姿与花的万种风情，但命运何其慷慨：荷花的幽香、荷叶的清气、满塘的芳泽，已从另一维度予我丰厚馈赠。那至美境界，原不必尽在眼底——它已沉入心底，在想象里弥散开来，如莲蓬初绽时无声的甜息，久久缠绕于舌尖之上。

编辑：梁鹤龄 胡丽丽 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