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粽子
●顾亚平/文
●凌敏/诵读/音频制作
跑回家,看到餐桌上有一只剥好的粽子,是白米粽。
顿时,我知道,端午节到了。
我的乡友年复一年代替我那过世的母亲寄来的粽子也到了。
我的家乡东台,属里下河地区,水网密布,芦柳葱郁。每年立夏以后,河畔芦苇从枯到青,由青变绿,随风摇曳,苇秆上的芦叶也在见天疯长。至小满,宽扁的叶儿在女人们的折扯中,预告着一年一度的端午节要到了。
在这些折扯芦叶的女人中,就有我的母亲。端午节前三天,天未亮透,母亲已蹲在天井里,在大木桶里洗择已经浸泡了多日的芦叶。她选叶总挑宽大厚实的,叶片边缘泛着油亮的光,仿佛能掐出汁水来。一旁的缸里泡着米,涨得圆滚滚的,像一粒粒白珍珠。
待把叶选定,母亲会吆喝一声:“包啦。”母亲包粽子时总低着头,三片叶子交错叠成漏斗状,填米、压实、收口、咬线,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我和妹妹弟弟也在手忙脚乱地包,不是叶子掉了,就是米漏了,母亲看着我们,笑眯眯地说:“再来一次,别把米掉地上。”那时家贫,我家粽子里只有白米。邻家也有包红豆粽、白果粽的,巷子里、灶膛里飘出的甜香勾得人心里发痒。但我却独爱母亲包的白米粽。待煮粽的柴火噼啪作响,铁锅里的热气顶着锅盖跳舞,粽香混着芦苇的清气漫过窗棂,出锅了,母亲用冷水“激”过粽子,剥开叶子,给我们兄妹三人倒些许白砂糖,咬一口,清甜在齿间迸开,清脆如咬碎秋霜,那是儿时日子里最奢侈的开心时刻。
母亲去世后,端午节的粽香成了遥远的旧梦。不过,我几十年来喜欢吃白米粽的习惯,都被我的亲友们珍藏。每年端午节,我都会收到来自家乡和我现在居住的城市朋友寄来和送来的白米粽。拆开时,芦苇叶的清香扑面而来,美了我的味蕾,醉了我的心灵。
今天,吃着心爱的白米粽子,听着窗外江南的梅雨,我又想起老家灶台上跳动的火光,河岸边层层叠叠的芦苇,母亲给我们剥粽子时的慈祥模样。原来,有些滋味早被时光酿成了透明的线,一头系着故土的芦苇荡,一头牵着游子的心。
编辑:梁鹤龄 胡丽丽 张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