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丨剪刀下的记忆
2025-04-28 19:47 我言新闻

剪刀下的记忆

聿艮/文

凌敏/诵读/音频制作

推开玻璃门时,向师傅正在给推子擦油,听见响声抬头一笑,满脸的皱纹像展开的折扇,依然是那句不变的烟嗓版问候:“你好!”这声招呼像春风掠过湖面,让我恍惚看见三十五年前的那个初春,父亲领着我来到向师傅家理发的场景。

镜台上沿用着去年张贴的春联:“剪去千丝烦恼事,修来满面吉祥春”,红纸已褪成了浅粉色。我坐上那把包浆锃亮的铸铁理发椅,椅背上的雕花牡丹被岁月磨得温润。向师傅抖开围布,细碎的头发雪花似的纷纷扬扬,混着窗棂外飘进的柳絮,在阳光里跳起了轻盈的舞。

“记得你小时候剃头,总要攥着棒棒糖才肯坐稳。”推子贴着后颈游走,酥酥麻麻的凉意里,向师傅的话音裹着茶香漫过来。我莞尔一笑,望着镜中他鬓角生出的缕缕银发,不禁想起童年时总爱数他白大褂口袋里的牛角梳,那时他的头发乌黑得照见人影呢。

剪刀在耳畔“咔嚓”轻吟,像春蚕啃食桑叶的细响。向师傅哼起小调,手指在发间穿梭。铜盆里的热水腾起白雾,混着艾草香。向师傅的拇指压着我的太阳穴,力道精准如针灸一般。

“从前剃头匠都背着家什走街串巷,现在年轻人拿着手机就能约造型师上门啰。”他的这番话倒是说出了实情,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他整日背着破木箱子走村串户,我就有过很多次受他上门服务的优待呢。

“可有些老理儿,就像这桃木梳的齿儿,历久弥新。”他拧干热毛巾敷在我脸上,水汽渗进毛孔。“从前几块破铜烂铁废纸板什么的,就可以换得几毛钱,一次理发也就够数了。”我开始来了兴致,与他攀谈,“都说‘毫发技艺,最是顶上功夫’,您的手艺可从未退步呢!”从农村到城市,向师傅经历了很多,也老了很多,但整个人更有精气神了。

镜中倏忽间闪过一道银光,向师傅从檀木盒里取出一柄雕龙剃刀。刀背上青龙盘踞,龙须纤毫毕现。

“祖上传下来的,每年这天都要请它出来‘见见春’。”他的语气蘸着些许炫耀的味道。

“人啊,做一行专一行,做一行也怨一行,慢慢熬呗,总有出头的日子。”吹风机呜呜作响,碎发如黑蝶纷飞。向师傅猛地指向门外:“瞧见对面奶茶店排队的那个小伙没?上个月来我这理了个‘龙头卷’。”我们相视而笑,玻璃橱窗映出他别在我耳后的薄荷叶,翠色欲滴,像是把整个春天的生机都别在了鬓角。

起身时,向师傅往我掌心塞了包枸杞槟榔,和他三十五年前哄我的方式一模一样,只是当年的“话梅糖”改成了如今的“枸杞槟榔”。

“谢谢!”我推门走出去。“您慢走!”

春风掀起围布一角,露出墙角青苔新染的绿,那个老人正对着其他客人比画发型,银剪开合之间,也剪出了一个朴素的道理:一个人一辈子专心做好一件事,终能收获属于自己的“小美满”!

 

编辑:梁鹤龄 李艳 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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