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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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即使不下雨,我的心也会莫名潮湿。
随着岁月更迭,四季轮转,我的父辈们先后归于泥土,生命的轮回,任谁也无法阻挡。他们生于同一个村庄,最终又同睡在故乡的山岗上。因风俗,女子不能去祭拜。对于他们的思念,我只能靠回忆中的点滴来拼凑,聊慰心中的伤悲。
母亲的娘家在同村,茶余饭后,常拽着她的衣襟去姥姥家串门。我有四个舅舅,其中一个舅舅家的孩子长我几个月,这个小表姐与我天天一起玩耍,自是比别的舅舅家的孩子更亲近些。
这个舅舅很有才华,凭着个人成绩考上了师范,在那个年代也算是一件风光的事,可他毕业还未到城里工作,就被乡里的供销社“抢”了去。那时候,读书人少得可怜,舅舅能写会算,早就被“盯”上了。
舅舅在供销社上班,家里自然会有好吃的,我跟着小表姐沾了不少光。舅舅对我虽说不上有多疼爱,但带回来的东西,总不会少了我的。他也是几位舅舅中唯一给我买过衣服的人。
那年我六岁,腊月天寒地冻。我和小表姐在火炕上闹得正欢,舅舅下班回来了,小表姐扑到他怀里撒娇。舅舅抱着她转了一圈后,便从皮包里拿出一件红色的绣花棉袄,表姐兴奋得尖叫起来。而我则站在一边呆望着,眼神慌乱得不知朝哪个地方看,不停地用手扭着自己过膝的、打着补丁的破衣服。那是二姐穿过的,母亲说,虽然长些,但是保暖。我眼里闪着泪花,转身就想回家。
舅舅转身时才发现我,他眼神闪过一丝不安,急忙抱起我:“哎呀,看我这记性,买了两件,那件却忘记拿了,明天舅舅肯定拿给你!”闻言,我开心地笑起来。
次日,是腊八。天比前日冷,还下起了鹅毛大雪,西北风尖叫着在雪地上打着滚儿,直朝墙上撞。
快傍晚时,我几次从屋里跑出去,伸长脖子看舅舅是否下班回来。表姐让我不要看了,这样大的雪,他爸爸肯定不回来了。我不信,惦记着我的棉袄。一趟趟地往外跑。
天渐渐黑了,我失望得快要哭出来,蓦地,一个人影慢慢出现了,由小到大,啊!是舅舅!他顶着风一步步地走在没膝的雪地里。我欢快地跑回屋报告。
“这么大的雪,十多里路你还往回走,冻坏了怎么办呢?”姥姥心疼至极。“答应带衣服回来嘛。”“也不差这一天。”姥姥掸着舅舅身上的雪。“小孩子等一天,就像等一年呐!”舅舅拉开皮包,把一件粉色的棉袄递到我手里。那时我还不懂说谢谢,接过来就朝身上套,表姐也跑过来帮忙。那晚,我抱着新棉袄香甜地入梦。舅舅却感冒了一个星期。
如今,舅舅已去了另一个世界,他还从未吃过我买的一块糖。在这个清明,当我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泪水早已潸然…
编辑:梁鹤龄 李艳 严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