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的盐花
●许可仁\文
●凌敏\诵读\音频制作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盐场的早晨,显得格外宁静。朝霞洒在盐河上,仿佛给盐河披上了一件薄薄的细纱,盐河更加妩媚动人。盐河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几只家鸭,将头插进翅膀里,静静地浮在水面,延续着甜蜜的梦。河边的芦苇花洁白如玉,豆粒大小的露珠,晶莹欲滴,像温柔靓丽的少女,以河为镜,理发梳妆。朝霞洒向银色的盐滩,盐池里的卤水泛起淡淡的红晕,飘逸着淡淡的清香。
领滩手老胥左手提着小铁铣,右手拎着卤度筒,行走在格堰上。他边走边俯身将卤度筒在卤水的表面一划,竹筒壁划过卤面的刹那,细微的沙沙声掠过耳际——那是盐花初绽的密语。
“飘花了!”老胥直起腰,沟壑纵横的脸上漾开笑意。闸板提起的瞬间,卤水裹挟着细密晶粒奔涌而出,宛如银河倒泻。盐花在沟渠里翻腾跳跃,碰撞出细碎的清响,像是千万粒珍珠跌进玉盘。老胥眯起眼睛,恍惚看见三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站在盐田边,听师父说“卤水唱歌的时候,就是盐花要出嫁了”。
盐花的诞生是漫长的。它在戽水斗、拐水车、风车的民谣中孕育,在电力机泵的旋转中成长,在塑苫结晶的智慧里壮大。它汲取日月精华,经历风吹雨打,在盐池深处,在饱和卤水里,在日光下蒸腾……
老胥用铁铣轻刮卤面,新生的盐晶簌簌坠落,像刚出壳的雏鸟抖落绒毛。这些六面体的精灵在晨光中折射出微蓝的光晕,堆积成连绵的“雪山”。
盐工们踩着霞光陆续到来。老胥把卤度筒递给新来的学徒:“看好了,筒子斜着刮过卤面,若听见似蚕吃桑叶的动静……”年轻人俯身时,他瞥见对方耳后未擦净的盐花!
用卤度筒一刮,就知道“成卤了”,是多年制盐经验的总结。是卤水经过蒸发、浓缩到盐分开始析出结晶的初始形态。这时的卤水表面会形成细小的盐晶颗粒,状如雪花,俗称“盐花”。技术娴熟的老领滩手老胥平时不用卤度表,只需将卤度筒在卤水表面一刮,就能八九不离十地判断出卤水的浓度了。
正午的日头晒得盐花噼啪响。结晶池泛起薄雾般的盐霭,老胥蹲在池边,指尖捻起一粒晶体对着太阳。透过棱角分明的晶体,他望见远方盐河上漂来的运盐船,船头扬起的浪花里,依稀闪烁着昨日晒出的盐晶。
暮色染红盐廪时,老胥摘下草帽。晚风掠过盐田,卷起细碎的盐尘,在夕阳里织成金色的纱帐。收盐机轰鸣声里,他听见海潮的回响——那些来自深海的精灵,穿越百里的输卤渠,历经日月精华的淬炼,终在盐工掌纹间凝成永恒的“白雪”。
盐场亮起灯火,老胥的剪影印在盐廪上。月光将盐廪照得通明,恍若大地捧出的星群。他知道,当明天第一缕阳光掠过格堰,又会有新的盐花在卤水中悄然萌发,延续这场与光阴的古老盟约。
编辑:张伟伟 李艳 唐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