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盛宴

●晓炜\文

●凌敏\诵读\音频制作

    小时候，每到立冬日，奶奶的几个子女会不约而同从两镇三村赶回来，帮家里腌制、风干各种蔬菜。因为入冬了，冷空气南下，空气湿度降低，阳光刚好，北风微燥，恰是腌制、风干果蔬的好时节，民谚有“冬腊风腌，蓄以御冬”之说。

    奶奶和婶婶们先将菜地里碧绿生青的雪里蕻、高秆白等砍倒后，清洗干净，晾在绳子上、挂在树枝上、摊在墙头上之后，又将一颗颗肥嫩的萝卜拔下来，切下萝卜缨子，再削去萝卜细长的“小尾巴”，一切为二，再一切为二，直到每个萝卜都切成大小匀称的条块状为止。然后摆到匾子或席子上晾晒，院子里弥漫着萝卜的清香。那时，年年这个季节，房前屋后晾晒各种腌菜成为村子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几天后，这些蔬菜经过冬阳的“洗礼”，很快“瘦身”，青菜蔫了，萝卜瘪了，到时搬出角落里闲置了大半年的腌菜大缸、坛子和压菜的石头，把青菜一层层码进去，一层菜一把盐，最后压上石头，静待时光的发酵。而奶奶会将晒好的萝卜块倒入盆中，撒上大把细盐，反复用力揉搓，配上炒过的八角、茴香、桂皮等调料，装入备好的坛子，摁紧压实。这满缸腌菜从寒冬腊月至来年春暖花开，一直熨帖着全家人清淡的肠胃。

    奶奶这边忙得不亦乐乎，而父亲和叔叔们也没有闲着，瞪大眼睛把堆积如山的红薯逐一挑选，个头小的、刮伤的、擦破皮的，切成薄片，摊到屋顶晒红薯干，余下的连土带沙全部置入地窖，为来年选良种育好苗做准备。

    长辈们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小孩子却盼着在镇医院工作的爷爷早点下班，这样就能吃上心心念念的猪肉馅饺子了，老话说：“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正当我们望眼欲穿时，远远看到爷爷手上拎块猪肉，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爷爷见儿女们忙得热火朝天，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催促奶奶剁肉包饺子。奶奶接过五花肉，看分量有点多，立即分成两半，一半五花肉切成长条状，清洗干净，擦干水分，配上调料腌制后制作成腊肉。另一半安排母亲剁碎，加入芫荽、香葱、鸡蛋等食材，做成喷香的饺子馅。长辈们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包饺子，我们也无心玩耍，一直守在厨房里，听长辈们闲话立冬的习俗和民谚。

    饺子很快包好了，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白胖胖的饺子在锅里翻飞。氤氲缠绕的香气间，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被端上了桌。孩子们尽情享受舌尖上的美味，而大人们则不紧不慢地吃着，盘点着农事，展望冬日的愿景，其乐融融。多年后，我理解了爷爷奶奶的良苦用心，他们之所以选择立冬这一日，让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饺子，是因为儿女经历了一个长长的春种夏管秋收，消耗了大量体力和精力，需要好好补一补，人们常说“立冬补冬，补嘴空”，这是对家人和自己的奖赏，亦是对儿女最无私的呵护，希望他们平安过冬，继而拥抱明媚的春光。

    “落叶逐秋去，人间又初冬。”如今，我站在冬的门槛前，仿佛又看到奶奶正带着家人在院中忙碌，笑呵呵地招呼我去奔赴一场冬日的盛宴。

    一审：严成丨二审：李艳丨三审：张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