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戏曲人生”

●朱月林\文

●凌敏\诵读\音频制作

立夏过后，天气渐热。为避开暑热，老妈一大清早就买菜回来，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视机，观看固定本地频道。顿时，屋子里飘满了“咿咿呀呀”的淮剧唱腔。她一边择菜，一边望着电视，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电视中的画面很模糊，逼仄的舞台，简单的道具，好像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罢了。舞台上的演员似乎也不年轻，花旦的裙衫穿在身上，紧巴巴的，也不能显示出小姐窈窕的身段。至于脸上，虽然搽了很厚的白粉，画着很浓的妆，但脸不是鹅蛋脸了，眼睛更算不上明眸善睐了。而小生看上去更像老生，衣服皱巴巴的，声音里有岁月的苍凉味道。其他或有一个丫鬟，或有一个小丑，或有一个差人……不一而足，总之舞台上只有那么三两个人，在唱、在说、或在打斗着，那是在演绎若干年前天上人间的悲欢离合，但我看着索然无味！

偶然有一次去戏园子找她，看到了那简陋的舞台，那草台班子的演员，在大热天，亮灯下，穿着色彩黯淡的、厚厚的戏服，汗流浃背地卖力唱着，我忽然有些怅然，好像失去了什么。

记忆中，老妈年轻时就喜欢看戏。那时家乡的小镇上有一间电影院，县里的淮剧团常来演出，老妈也常常去看。裔小平、梁锦松是台柱子，有市区的、淮安的淮剧团来，而当省淮剧团或者上海淮剧团来演出时，那是空前盛事，一票难求啊！

有一天晚上，老妈吃过晚饭，认真洗了脸，搽了雪花膏，身上有一股“友谊”的香味，她要出门看戏了！而我，八九岁的光景，想要跟着她去看戏，她不想带着我，我急了，拦着门，不让她出去，哭哭啼啼地要跟着，无奈，老妈只好带上了我。那是上海淮剧团带来的《打金枝》，印象中，那舞台好像仙境，灯火辉煌。台上的公主是名角马秀英扮演的，那公主的凤冠头饰金光灿灿，摇曳生姿；那曳地的裙裾珠光宝气，衣袂飘飘，根本看不出演员有六七十岁。看得正入迷的时候，忽然间，从舞台上飘出浓浓的烟雾，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粉色的，带着香气，我那时好像身在云霄宝殿，化作他们其中的一个人，目睹人物的爱恨情愁。这是我对那场戏最深刻的印象，而故事情节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岁月的河流冲走了一切，留下的是沉甸甸的回忆，闪耀着宝石般的光芒。但戏曲到底抗拒不了时代的潮流，年轻的一代被惊险刺激的影视吸引，大多数不愿意静下心来欣赏这情节缓慢、曲调悠扬的戏曲。

而我老妈却依然沉浸在戏曲的世界里，在电视屏幕上看那些演员，演绎着古老的故事。那里面有铁面无私的包青天惩恶扬善，大义灭亲的凛然；有凄苦无依的窦娥六月飞雪，昭示沉冤的悲愤；有书生小姐的私相授受，奔赴爱情的热烈；更有孝悌伦理、兄弟义气、家国情怀……

我想，识字不多、见识不广的老妈却拥有好品德、大智慧。她少年丧父，中年丧夫，但始终乐观开朗地面对生活的磨难，用她在这些戏曲中懂得的道理，将我们姐弟五个抚养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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