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小河

●王美东\文

●凌敏\诵读\音频制作

从老屋向南跨出十来步，就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小河。小河，宽不过六米，深不及两米，从西绵延而来，向东再流经六户人家，汇入一条通江达海的大河。

小时候，河坡长满野草和杂树，水土保持得非常好。小河清波微澜，清澈见底，能够清晰看到小鱼小虾，成群结队，在水草间穿梭嬉戏。母亲在河边淘米洗菜，我常蹲在一旁，端详这水草摇摆、鱼虾悠游的水中部落，感到新奇和神秘。

南岸北岸各两排邻居，坐北朝南，沿河而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黄发垂髫，鸡犬相闻，农家生活气息氤氲在小河两岸。

春风吹过，河面冰层慢慢融化，冰上散落的打冰漂的砖头、瓦块，缓缓沉入水底。春燕啄新泥，鱼虾搅春水。河底泛上来的气味新鲜浓郁。傻傻分不清芦竹的嫩芽和茅针，咀嚼一番，并不软糯和甘甜，才恍然大悟，折的是根芦竹芽。

夏季午后，蝉声如噪。小伙伴们脱得精光，像下饺子样偷偷下河游泳。河水丝绸般清凉。夜色如瀑，笼罩乡野。在小桥上铺开竹席，吹凉风，看星空，听故事。打着小灯笼的萤火虫，在河面、桥上、草丛间闪烁，如小星星落满凡间。

秋深了，芦花放白。大人们撑着水泥船罱河泥，既能肥田，又为小河清了淤。趴在桥栏杆上，看卖米卖缸的船民在船头生火做饭，踩着跳板上上下下。既好奇船上人家生活，又忌惮麻虾船捉小孩的威吓，生怕自己被船上的人逮住带去可怕的远方。

冬雪一连飘了好几天。厚厚的雪，盖住了河坡、河面和小桥。一片白茫茫，一片洁净，一片宁静。站在门前，眺望小河。那河水一定在冰雪下缓缓流动。那鱼虾，藏匿在水草间、河床里，一定不会受冻挨饿。

从白天到黑夜，从春天到冬天，小河流过了一天天，一年年……又到仲夏，草木渐深。站在小河边，小时候的生动场景，在脑海里慢慢回放，恍若就发生在昨天。

河，还是这条河，但河的两岸早已物是人非。炊烟长长袅袅，消散在风里。一转眼十年，一转身二十年……时间如沙粒，握在手中，从指间滑落。

小伙伴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各自奔波和忙碌。大人们已经老了，有的已经走了。站在河边，我依稀看到中年的父亲，在春耕春种，红灯笼收音机里的戏曲还在咿咿呀呀。而我身后的母亲，年已古稀，身染沉疴，动了几次手术。母亲在父亲曾经细细劳作过的田地里，搭了棚，张了网，养了鸡鸭，强忍病痛，坚忍地活着。

由于工业化改变了耕作模式，城镇化改变了居住方式，小河与人们的关系再也没有以往那么紧密，人们淡漠了小河的存在。小河不少段面发生淤浅，河水有些发黄发暗，水面飘着水花生、水葫芦和浮萍，难以寻觅小鱼小虾的踪迹。

站在小河边，我们相互注视着，一如小时候那样。小河，就像童年的歌谣、少年的诗歌，吟唱在我的生命里。

一审：王心怡丨二审：李艳丨三审：张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