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盐城最古老的树。
800多年来，它静静地站在那里，看沧海桑田，看人世变幻。一辈辈的人，来了又走，它依然在那，沧桑风雨中幸存至今，活成了宝贵的生态资源、地理坐标，也成了一个文化符号。质朴的年轮里，记录了时代、承载着乡情。
年龄之谜
春风送暖，绿树新芽，大地满目生机。
穿过油菜花海，阜宁县羊寨镇南羊村一个普通农家，院中的一株“大檀树”，又迎来新的轮回。微风吹过，只见树身遒劲刚毅，枝头新芽嫩绿欲滴，与纹理沧桑的枝干形成鲜明对比，展现出勃勃生机。
这株村民口中的“大檀树”，究竟多少岁，在村里一直是个谜，谁也说不清。
70岁的陈秀云是院子的主人，她记得丈夫高树林在世时，曾问过很多人，“问老太太，老太太说她嫁过来时，树就长这样；问老太爷，老太爷说他还是孩童的时候，树就这么大了。”
这一算，百年时光已然流逝，“大檀树”总是不动声色。
96岁的高青山，是“大檀树”附近最年长的村民。记者找到他时，他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的二太奶奶说过，她嫁过来的时候，这株树就长这样。”
直到1998年10月，南京大学的杨达源、韩辉友两位教授来到羊寨，专程来看“大檀树”。“他们说这棵树有八九百年了！”南羊村村委会主任蔡亚军回忆。2018年，市林业主管部门经过综合测算，确认此树树龄为“800年”。
南大教授的这次来访，被记录在“大檀树”留言簿上。留言簿是村民专门准备的，上面记录了很多访客留言。两位专家写道：可以称奇树，属桑科柘类，应作为古树名木保护，具有观赏价值。
原来，“大檀树”实际上是柘树。柘树可大有来头，民间常称其为“帝王木”，因古时皇帝衣服上的黄色就是用柘木染出来的，“陈桥一夜柘袍黄，天下都无鼾睡床”中的“柘袍”就是龙袍。
再看羊寨的这株古柘，暴露在外的部分根茎，触之冰凉坚硬，隐约还透出金黄的色泽。“专家说这种木材非常坚硬，古时都用来做车的轴轮。”蔡亚军说，他见过刚断开的树枝，露出来的颜色就像油菜花一样金黄。
抽出的绿芽
年轮背后
除了“高寿”，羊寨古柘还有些与众不同，树干半被烧焦半是苍劲，乍一看好似两株树紧紧相依。
1948年，枝繁叶茂的古柘遭了雷劈。“雷劈之后，大树死了三年，无人管它。后来东边一层手指头宽的树皮开始发青，大树竟然又活了。”蔡亚军记得村里老辈人这样描述。
复活之后，东侧长出来的新生树体附干而上，宛若游龙，故被当地人称为“龙树”。
“西边枯死的树干依旧坚硬如铁，抠都抠不动。”陈秀云说，“东边长得茂盛，挂到了西边，看起来就好像整个树都是活的。”
虽只半树寻得生机，柘树依旧茂盛如故。“随着日头变长，会长出很多树叶，一排一排很茂密，夏天人待在树下晒不到太阳。”陈秀云形容，小院大半都会被它遮住。
到了收菜籽的时节，古老的柘树还会结出许多小黄果子，拇指大小，远远看上去，黄灿灿一片。“果子软软的，很嫩，闻起来有一股清香，但从来没人想过去吃。”
曾经历南宋的雨露风光，也曾饱受战火的烽烟摧残，柘树矗立在此，见证着一方的变迁。
据村里老人讲，过去树旁有条小路，通向南边几百米外的洪武庙。这座洪武庙与羊寨的历史息息相关。
元至正年间，淮东羊城聚众起事，立南北二寨，反抗元朝统治。居北者为北羊寨，居南者为南羊寨，后统称羊寨。百姓为纪念他，便在地方建了一座洪武庙。
1942年，日寇第二次“扫荡”结束后，以阜宁为中心的苏北抗日根据地逐渐安定。新四军的印钞机械从海上的渔船转移到洪武庙里，启用“江淮印钞厂”厂名，秘密印制抗币。
当年，新四军和华中局的同志，都曾以这株柘树作为路标，相互接应。1942年7月从上海转移到阜宁的文化名人阿英，在《敌后日记》中曾记载此树。
20世纪50年代，有人想用两台东方红拖拉机来换走这株古柘。“当时，高平山大爷站出来，说这株古树是私有财产，高家不肯换，这才保住了大树。实际上，这株大树从来不属于某个人。”陈秀云还讲起当地人津津乐道的“保树”故事。
穿越时光而来的这株古柘，到底藏了多少故事？没有人能说得清，只知它见证历史，也寄托着乡愁与回忆。
树形好似腾跃的飞龙
家的方向
柘树在盐城并不常见，为何会出现在阜宁，它从哪里来？
“我们高家祖坟里长出来的！”高青山很肯定，“那一片之前有六座大祖坟。”
“在老太爷时，还有人来圆坟祭祖，但自从我们住到这里，就没见人来圆坟了。”陈秀云感慨，“没有人知道这个祖坟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建的，就说是姓高的，一代一代往下传。”
高姓一直是当地的大姓，南羊村就是从殷高村合并而来的，殷姓和高姓两个家族在村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40年前，陈秀云的丈夫高树林与弟弟分家，老屋住不下，只能选择在自留地建房。选择在柘树附近盖房，一举两得。“大树在这块田里，影响周围的庄稼，当年分田时，大家都不要这块地，我们家老太爷高富山为人老实，就分到这块。”既然影响收成，就不如盖房。
经过多年风雨的冲刷，高青山口中的六座祖坟，早已不见踪影，柘树的来历更是难以考证。然而岁月悠悠、古树苍苍，人们对它的情感始终厚重、朴实，乃至心生敬畏。
现如今，陈秀云已是柘树的指定管护人。不久前，有个外乡人找上门来，让陈秀云锯下北边的一截树枝，称愿意花一万元买下。“我当场回绝，公安局的牌子立在那里呢！”树旁，阜宁县公安局等立的标牌很是醒目：“严格保护古树名木 私自破坏依法追责”。
在63岁的高国仕心中，柘树就是家的方向。这些年，长出了很多高大的意杨树，柘树不再显眼，但在他们小时候，这株高9米多、冠幅亦达9米的柘树就是“世界的中心”。
“我当年在羊寨中学念书时，同学问我家在哪里，我一指，就在那大树下。”高国仕回忆。
又是一年春草绿
逢春又发新芽
羊寨古柘又开始了
新一年的轮回
新闻多一点
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造林绿化管理处处长刘彧辰：
我市加强古树名木普查力度，摸清“家底”，实施规范化、科学化、精准化保护管理，计划开展古树名木抢救复壮市级试点，将古树名木及生境整体保护纳入林长制巡林重点，进一步完善古树名木保护机制体制。通过拍摄古树名木宣传短片，讲好盐城“古树故事”，让更多人参与到古树名木的保护中来，助力盐城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再上新台阶。
一审：马语涵 | 二审：李艳 | 三审：张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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