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丨我家的香椿树

我家的香椿树

●王中霞\文

●凌敏\诵读

童年的记忆中，好像每家每户都栽香椿树。我家那棵长在自留田边，也许是靠近池塘的缘故，它成了全村最粗、最高的一棵。它要一个大人才能合抱过来，浓密的枝叶就像一把巨型的伞。

有一年，邻居孩子爬到我家香椿树上摘嫩芽，从脆裂的树枝上摔下来，虽然没有受伤，母亲还是觉得小心为好，便把香椿树的好多树头锯掉了。从那以后，这棵香椿树抽出更多的枝条，也有了更多的嫩芽。

每到春天，正是品尝香椿嫩芽的大好时光。那饱经风霜的老树表皮凹凸不平，带着裂纹，看似毫无生机，却强劲地爆出一簇簇短短的嫩芽，羞答答，含蓄而又内敛。这些嫩芽红得油亮，很像老树绽放的明媚花朵。

母亲欣喜地着手采摘，低处的嫩芽像采茶似的用手轻轻一折便断。高一点的枝头，母亲则在竹竿上绑一根铁丝钩子，站在香椿树下，小心探及。套住香椿芽，轻轻一旋转，只听到“咔”一声清脆的声响，一簇香椿芽就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缓缓飘落下来。

我们围着母亲，看她如何将香椿芽做成全家人喜欢吃的美味。

香椿嫩芽拌豆腐，清爽可口。将香椿嫩芽放入开水锅里焯一下，瞬间那艳丽的红色不见了，都褪到水里了。水灵灵的香椿芽翠绿翠绿，更显勃勃生机。放到案板上，剁碎，拌入碎丁豆腐，倒入酱油，再拍几瓣大蒜，滴几滴麻油，鲜、香、辣，完美融合。慢慢咀嚼，似乎将春天吸入口中，全身毛孔张开，一种舒坦、服帖的味觉享受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香椿炒鸡蛋是常做的，母亲轻轻松松就能让鸡蛋的味儿得到升华，因为香椿赋予鸡蛋更高的格调。鸡蛋的黄和香椿芽的绿，相互映衬，这是早春最有代表性的色彩。只要有香椿，父亲必定要喝两小杯辣酒。他慢慢咀嚼着，香气似乎也变得悠长，心底的春意流淌至脸颊。

后来，因为这棵香椿树枝叶过于繁茂，被父亲锯掉了。父亲找木匠到家里打家具，用这棵香椿树做了一个五斗橱的面，一张八仙桌的面。香椿木一轮一轮的花纹，有点像彩图里云朵的线条，彰显着朴素之美。

曾经被锯掉的老树周围，好多棵小香椿树迅速成长起来，多像一个生生不息的大家族啊！

二十多年后，我的父母搬家至县城。老屋里所有家具都扔得差不多了，只有这两个传家宝依旧在。

现在，小香椿树早已长得高大壮硕，枝叶婆娑。母亲知道我丈夫最爱吃香椿芽，每年三四月，她都会特地回老家采摘。丈夫从网上学来的香椿芽拌蛋黄，是我最喜欢的。香椿芽焯水、切碎，倒生抽，将煮好的鸡蛋取出蛋黄，放在香椿芽里碾碎、搅拌。每一口香椿芽的味儿都变得浓郁起来。

一听我们说街上香椿芽要卖到一百多块一斤，母亲就颇有成就感地说：“老家那么多香椿树，不用买。”她还会把吃不完的香椿芽焯水放冰箱储存起来，这样我们随时都能吃到香椿芽啦！

我家的香椿树还在故乡静静地生长着，它默默地陪伴着老屋，也悄悄守护着我们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