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丨手艺人

2023-09-18 21:41 来源:盐阜大众报报业集团融媒体 字号:

手艺人

海轩/

凌敏/诵读

今年回了趟老家,参加完朋友接风宴之后,我准备住我二侄家。路过侄子车库时,里边一堆人,很是热闹,二哥正和他的牌友们玩纸牌呢。车库中的布置陈设让我感到很惊奇,因为有一套理发店才有的设备与用具,仔细看墙上挂的营业执照,那显然是我二哥的名字。我明白了,因为拆迁,二哥的小商店暂时没法营业了,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于是重操旧业,重新当起剃头匠了。

我二哥算得上是手艺人,不夸张地讲,还多才多艺。记得他最早的学艺经历是粉坊学徒。这一晃至少五十年过去了。

我们生产队的队长是退伍军人,见过世面,很有经济头脑,他决定开个粉坊,一来增加生产队的经济收入,二来丰富社员们的膳食花样。于是从一二十公里外招聘来一位粉坊老师傅,传授坨粉制作技法,同时挑选我二哥作为粉坊龚师傅的唯一学徒。

我二哥做得最多的活计是去小河边挑水,推转石磨盘将豆子磨成豆粉豆浆,清理豆渣,推拉吊袋漉浆。龚师傅是快六十岁的老人,驼背到不易看到他的脸,走来走去。这个盆里嗅一嗅,那个缸里搅一搅,偶尔他要鼓捣什么时,会把我二哥以及围观的人都支出去。

也就一年半载的样子,龚师傅不干了,粉坊倒闭了。

我们那里离县城不算远,城里有位夏师傅常走村串户为乡民剃头理发。他是高个子,比较瘦,五十岁左右,从不吆喝,夹着个蓝布包,大家一看就认识是剃头匠夏师傅。我弄不清二哥是怎么成为剃头匠的,是跟夏师傅学的呢,还是到外地做学徒的呢,到现在我都没问过二哥。

二哥理发,不言不语,不急不慢,有模有样,有板有眼。成人、老人来剃头,二哥的程序和项目都是一以贯之的。温热水洗头洗脸,手推子推剪发,左手木梳子右手长剪子修理发。用肥皂水洗一下胡须,热毛巾敷一下胡须后用剃刀刮胡须,又从额头、眉间到面颊,整个儿的刮脸,还要认真地修剪鼻毛。采耳的时候,常见的用具是镊子、耳勺、长杆球形软毛刷,特别专注,无声无息。接下来拇指刮额头,四指并拢揉搓太阳穴等,然后后背噼里啪啦一顿敲,轻重缓急的节律,特别好听。有时候人家早就睡着了,搞得特别享受。自从我二哥当了剃头匠,城里夏师傅很少来我们乡下了。

剃头理发,我二哥只在业余时间为乡民服务。后来二哥另有专职,但又不是特别固定的。

串场河自县城南门渡口南行约两公里后拐弯东去,拐弯处旧称大窑湾,我们生产大队兴办的粮食加工厂就位于这交通便利之处,前面是大河,后面是大路。机器轰鸣,通宵达旦。二哥是粮食加工厂三元老之一,加工厂里见了他们仨,乍一看辨不清谁是谁,灰头土脸,有人戏称他们是“三毛”,因为他们鬓毛、眉毛、鼻毛上尽是厚厚的灰尘,有如霜花。

考虑到在粮食加工厂的员工身体问题,其员工按规定要轮流调进调出,所以二哥先后成为大队拉丝厂的员工、翻水站的技工、打水机的机工。后来生产队长又将他要回来了,担任生产队的电工,负责整个生产队的用电管理与安全。改革开放以后,农村业态丰富多元,二哥又申请了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做起了小买卖。

那个时候,承包的责任田是不能耽误农时的,耕耘稼穑,不能懈怠。而二哥二嫂的两个儿子还小,一个读初中,一个上小学,所以生活压力还是蛮大的。

二哥的小买卖,除了烟酒日杂百货外,还卖些蔬菜,既有生活田、自留地自产的青菜、大蒜、毛豆,也有去农贸批发市场进货菜蔬。早晨天不亮就蹬上三轮车去农贸市场进货,晚上青菜择洗干净,大蒜根部去泥,毛豆或摘下豆荚,或剥成豆米,都是看了舒心、买了放心的效果。

牌友们见主家来客,纷纷散去。我们闲聊了一会儿,二哥问:“你千里迢迢回来,肯定很累了吧,要不我陪你再喝几盅酒解解乏?”

我指了指墙上的营业执照:“很想享受享受二哥的手艺。”二哥一乐:“这新买的椅子是能旋转的,可升降的。四弟,请!”

编辑:汪宜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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