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丨小满插薯正当时

小满插薯正当时

●蔡志龙/文

●凌敏/诵读

清晨，一阵小雨，淅沥绵密。妻开窗一看，说：“小满吃水，大满吃米。小满插薯易成活，插薯正当时。”我这才想起，转眼间，二十四节气之一的小满又到了。

小满，悠悠夏日的第二个驿站。此时故乡的小麦籽粒初满，像刚怀孕的丰满少妇，小肚微微隆起，略显羞涩。此时仅是小满，离丰满尚须时日。俗话说：“小满大满江河满。”江南天气善变，雨水仍频。故又有农谚：“小满不满，干断田坎。”“小满不满，芒种不管”之说了。

雨多常令人出行不便，心生烦恼。但故乡人对这多雨的季节满怀感激。蓄水如蓄粮，保水如保粮。水是故乡人的命根子，叫人欢喜都来不及哩！

乡人凡事都讲究吉祥喜庆。这个季节出生的小孩，很多叫满伢、满女的，听起来亲切动人，福气满盈，寄托了乡人对生活的美好期冀。祈愿孩子就像长在泥土上的庄稼，栽啥活啥，没病没灾。只有挨着土地，心里才叫踏实！临老，叫一声满爷、满奶，乡音袅袅，乡情幽幽。日子的酒盅里，盛满了满足和幸福。

我和妻穿着雨衣，来到自家菜园。初夏的菜园翠色欲滴，豇豆垂下绿色的发辫，丝瓜躲进绿叶之中。青的辣椒，红的番茄，玲珑剔透，最霸道野蛮当属薯藤了，它四处发展，见土生根。妻只种了一个薯种，现已覆满几平方米的方畦。薯叶挤挤攘攘，娇嫩水灵，宛如婴儿张开的手掌，尽力接受阳光雨露的恩赐。妻于根处割断薯藤，取出剪刀，把一根根连茎带叶的薯梗剪下，整整齐齐地码在竹蔸中，以备扦插。

空地早已耕耘好，一分左右。松软的泥土，带点巧劲，薯梗插进去几公分深刚好。雨越发滂沱，泥水溅得满身都是，我们却兴致盎然。妻笑着说今年红薯收成肯定好，儿子胃不好，熬薯粥正好养胃。我呢，素炒薯梗可以降血脂，余下的便做些薯粉最好。

眼前这一棵棵雨中摇曳的薯苗，儿时的记忆瞬间打开。也是这样的雨天，母亲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匍匐田间，把一棵棵希望插进泥土里。秋季断菜荒时，掐来薯茎当下饭菜。薯叶金贵着呢，是小猪最爱的零食。红薯还未成熟，孩子们想尽办法也要挖几个出来解馋，生薯脆生生、甜津津。顶好的是，放学后扒开火堆烧红薯，烟气袅袅，吹了吹灰，剥去黑壳，嫩红的薯肉热气腾腾，烫得我们左手换右手。村里每有红白喜事，宴席上总少不了薯粉糊。物资匮乏的年代，那道菜最简单实惠，一斤薯粉可做十来碗薯粉糊。熬点猪油，切点肉末，倒入薯糊。母亲吃席时，怕人说闲话，从不带我去，她把自己的那份装进小碗，带回家给我吃。有红薯的日子总是心满意足的，日子也就一天天充满了憧憬。

回首往事，我更认为小满不但富有诗意，也最富有哲理。你看，满而不盈，满而不溢，将满未满，凡事有度，“只要九九，不要十足”“吃饭吃个半饱”，这便是故乡人的生活哲理。

如此说来，小满，不求极致圆满，但求恰到好处，自我满足，这才是人生修行的最佳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