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螺记
●赵自力/文
●凌敏/诵读
老家尽管是江南水乡,却没吃螺的习惯,大概嫌吃起来麻烦。童年记忆中,没听说螺蛳上过谁家餐桌。
上小学时,我视力不是特别好。父亲听说吃螺蛳可以明目,当即就下河摸了一大堆螺蛳,可是这东西该怎么弄着吃?一家人都束手无策。奶奶是河南人,从没听说螺蛳可以吃的,开始不赞成弄螺蛳吃,但听说是为了明目,她就不再反对。
父亲把螺蛳放水桶里养着,到处问怎么个吃法,后来有个赤脚医生告诉他,先养几天螺,直接煮着吃就是。于是,我家有了第一次吃螺经历,不过是专门给我吃的。青壳螺蛳,被母亲煮了小半天,生怕没有煮熟。父亲拿一颗,放案板上,用菜刀轻轻一拍,螺蛳壳破了,露出煮熟的肉来。看着那陌生的螺肉,我心头一紧——我对陌生食物有种本能的恐惧。不过,那肉闻着确实挺香的。
父亲见我不敢吃,就先尝了一口,咂咂嘴唇说,味道还不错。在父亲的“怂恿”下,我终于尝了一口,稍微有点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鲜,不过没来得及细嚼,就吞下了肚。我没吃几颗,就不敢吃了,怕拉肚子。第二天早晨,一看盘子空空如也,母亲说全被父亲吃了。没闹肚子,味道还特别鲜美,我和父亲会意一笑,看来这螺蛳是一道好菜。
从此,父亲常常带我下河摸螺。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要用螺蛳犒劳味蕾。后来,全家人都吃螺了,奶奶更是成了“嘬”螺的高手。“活一辈子了,却不知道螺蛳这么好吃,真是开眼界了。”奶奶高兴地说,她那缺牙的嘴,吮吸起螺肉来比我们哪个都起劲。
老家的螺蛳,吃多了就知道每个季节都不一样,最好吃的要算清明螺,肉多味美。汪曾祺在《故乡的食物》一文中说道:“我们家乡清明吃螺蛳,谓可以明目。用五香煮熟螺蛳,分给孩子,一人半碗,由他们自己用竹签挑着吃。”看来,清明螺各地都喜欢吃。在我们的带动下,周围乡亲们的餐桌,渐渐也出现了螺蛳这道菜,或煮或炒,都是一道美味。
我在学校教书的时候,常和食堂的一个工友去摸螺,然后用罐子煮着吃。吃几颗螺蛳,喝一杯冰啤,螺蛳的鲜,啤酒的香,在嘴巴里融合,真是让人难忘。
无论我走到哪儿,一直惦记着老家的青螺。每年清明,一回到老家,必定摸几把螺蛳,煮一锅乡愁,“嘬”出老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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