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丨满院花草盼归人

满院花草盼归人

●王增林/文

●凌敏/诵读

去年中秋节刚过，从老家接走母亲的时候，满院的月季还在盛放，大红色的紫袍玉带，暗紫色的秋日胭脂，粉色的龙沙宝石，鹅黄色的松之梦……都绽放着硕大的花朵。门前的两棵桂花树，一棵丹桂，一棵金桂，也正繁星点点，满树飘香。此外，还有大花盆里种植的铁树、君子兰、石蜡红……就是门前晒场边再普通不过的鸡冠花，也正涨红着脸，忙着开花结籽。这时候带母亲离开家，她很是恋恋不舍，丢不下满院子的繁花。

这些花花草草，都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多年来零零碎碎从别处寻觅而来，一直精心侍弄的。

虽说我们怕母亲一个人孤单，怕她身体难御严冬，带她进城，是出于对她的关心照顾，可是在她看来，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小院，离开了整日陪伴的花花草草，离开她相处融洽的邻居，我们能体会到她心中无言的伤感和无奈。

去年腊月，母亲有时头晕，专家诊断是老年性脑梗。春节后老人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挂水疏通血管，增加心肌营养，经过一段时间调养，她感觉好了许多。

母亲执意要回待了几十年的老家院子。她说，天气渐渐暖和了，她得回去，那里有她熟悉的小河，河对面熟悉的水杉树。特别是，她牵挂着那些父亲几十年来一直侍弄的月季、桂花、红天竺，还有院子内外那么多其他的花花草草。说是几个月没人照料，它们也奄奄一息了。她说：“春暖花开的时候，看到那些花花草草，心情就愉快，人也有精神，再大的病，总能减掉七八分。你们各忙各的事情，该上班的上班，该照料小孩的照料小孩，别为我耽误了正事。”

母亲年过“米寿”，我们理解她的心愿，既为她的善解人意而感激，又为她还想独住乡间而担忧。

“雨水”过后，我们带她回到了老家。虽说家里无人，久违的院落有几分冷寂，但满院的花花草草，已经先沾早春地气，沐浴着春日暖阳，展现出一片恣意萌发的生机。墙边花池里，长满了绿油油、毛茸茸的细草，让人想起韩愈诗中“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唯美情境。一大片月季花，枝头密匝匝冒出红红的嫩芽，满院像是霓虹初现，真如宋祁“红杏枝头春意闹”所描摹的杏花林热闹景象一般。门前两棵桂花树，经过一冬冰雪严霜洗礼，现在已经绽放出鹅黄的嫩芽……

外面下着细雨，下了汽车，打着伞，母亲站在花圃前，久久不肯回屋。她说，往年，你爸爸会在这里整理月季、桂花的老枝，把枝形不美、开花无望的坏枝剪掉，让它们重新焕发生机。可是今天，我只看到他，带着棉纱手套的手，一只拿着弓剪，一只扶着树枝，还在操劳，但是，他的脸我却看不真切……

听了母亲的话，我鼻头发酸，一时无语。

进入三月，是万物复苏的时节，满院的花草一定会开枝散叶，葳蕤繁茂，有的蓄力拱蕾打朵，有的四下伸展蔓延。用不了多久，这里一定会繁花绽放，满院飘香。

我们希望，母亲的身体也如同这年年转绿的花花草草一样，借着春日阳气，焕发出蓬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