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丨初春的胡萝卜

初春的胡萝卜

● 王惠/文   ● 凌敏/诵读

初春，经过一个冬季蛰伏的胡萝卜憋足劲儿疯长，萝卜叶一扫冬日里蔫头耷脑的样子，从土地上向上伸展，叶子绿得耀眼，在春风吹拂中轻轻摇曳。叶子下的萝卜，像吹气球一样膨大，顽强向土地下生长着。

父亲拔了一根胡萝卜，看看，胡萝卜的根茎有两根大拇指一般粗，呈深黄色。父亲用胡萝卜的叶子蹭去胡萝卜上的泥巴，咬一口。不糠，甜。还在长，现在也可以卖了。父亲说。

母亲说，往年这个时间，村里的大喇叭开始广播收购胡萝卜了，今年怎么还没有听到广播？父亲说，你去收购点问问呢。

母亲带回来不好的消息，她去了好几个农产品收购点，要么不收，要么很便宜，才一毛钱一斤。一毛钱一斤，还要挑挑拣拣，弯曲的，开裂的，长度不够的，都不收。

父亲眉头紧蹙，我知道他心里有些忧虑。去年夏天天气太热，胡萝卜种下地后，不出苗。地表的土白花花的，全是灰尘，风一吹，到处飘。不像往年，地面的土也有水分，温润的土覆盖着种子，种子种下一周后，就能看到绿色的幼苗冒出地面。

必须抗旱。父亲去镇上买来一个白色的圆形塑料带盖大桶，买来一只抽水泵和电缆线、水带。父亲和母亲把大桶放到三轮电动车上，父亲开三轮电动车到河边。母亲开二轮电动车跟着。到河边，停好三轮电动车，父亲把抽水泵放到河里，然后把水泵的电源插座插在母亲的二轮电动车充电插口处，河里的水，抽到三轮车上大桶里。桶里水满了，父亲就开着三轮车去胡萝卜地里，给胡萝卜地浇水。

种胡萝卜看似简单，其实很不容易的。去年夏天抗旱好几次，终于出苗了，却招来了一种黑鸟儿啄食刚出苗的胡萝卜缨子。母亲有时候经过胡萝卜地，看到了鸟儿啄食，忙大声喊叫，用泥土扔向黑鸟。黑鸟们一哄而散，但是总不能一直待在胡萝卜地里吧？人们拿黑鸟真是没有办法。

等到胡萝卜稍微长大一点，就需要间苗了。母亲蹲在地里间苗，每日早出晚归，拔出的弱苗不浪费，用三轮推车推回来给羊吃。好几亩地的胡萝卜，那几日母亲天天去间苗，腰累得直不起来，只为了能让胡萝卜之间间距适当，充分接受水肥和光照。

胡萝卜的生长需要足够的肥料，没有肥料，长不了根茎。种一季胡萝卜，需要施肥好几次。最初一次，是基肥。基肥都是有机肥，父亲打电话给邻村蛋鸡养殖户，让他送鸡粪到地里。养殖户请拖拉机手开着拖拉机拉鸡粪，倒到我家的地里，一车鸡粪700元。鸡粪倒好，父亲请拖拉机手用耕地机深耕土地，鸡粪便埋于地下。基肥是有机肥，在胡萝卜生长期需要追肥，就用复合肥。施复合肥最好是阴天但不下雨的天气。母亲左手拎着袋子，右手从袋子里抓起颗粒状肥料，弯腰均匀抛洒在胡萝卜田的垄间，期盼胡萝卜能快快长大。

当我们去购买胡萝卜时，没有人会想起胡萝卜的种植过程，农民为了种植胡萝卜付出了很多的辛勤劳动和成本投入。今年的胡萝卜收购价如此之低，父亲很伤脑筋。去年的价格，最高卖到了0.7元一斤，今年怎么才0.1元一斤呢？父亲本想今年的胡萝卜也能卖个好价钱，赚点钱，把房子的屋顶翻修一下，换上琉璃瓦，把房子的外墙用真石漆喷一喷，让20年的老房子旧貌换新颜，只是胡萝卜这个价格，肯定是赚不到钱了，翻新房子莫不是要泡汤？

母亲倒是很乐观，她对父亲说，种地，就是碰，碰到价格高，能赚点钱，碰不到，也没有办法，又不是我家一家这价钱。也许大家都赚不到钱，也不那么难受了。

叔叔来找父亲：“老大，这胡萝卜今年肯定是赚不到钱了，我在海边接了一个给对虾养殖户搭大棚的活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们的海边，养殖对虾是养殖在塑料大棚里的，需要人搭铁棚架，上塑料膜。父亲答应了，总要赚钱生活啊。

母亲在家挖胡萝卜，一毛钱一斤，也得卖，不卖就一分钱也收不回。收购点还是照样挑挑拣拣，品相不好的胡萝卜只能带回家喂羊。

这个春天，胡萝卜长势好，价格低，没能给乡亲们带来财富。但生活还是需要继续，乡亲们在商量着种鲜玉米，据说每斤可以卖到8毛钱，生长周期大约三个月，产量高，大家都准备种植。

在我们乡村，人们满怀希望活着，只要辛勤劳作，一起努力，就会有希望，哪怕曾经的付出没有收获，也没有人会迷惘、绝望，人们乐观地迎接着每一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