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寻一树梅
●王岚/文
●凌敏/诵读
梅花吐蕊的时候，我正站在一家民舍的窗前向外眺望，这家民舍位于半山腰。那天天气虽有些许阴郁，但空气还算清透，居于高处，站在窗前，可以俯瞰大半个村庄，抬眼间，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不远处的枝头隐隐泛着红，窗外那棵梅花树，已有两三朵在枝头绽放，这真是一个让人欣喜的意外发现！
踏雪寻梅，历来都是早春最美的雅事，不承想，在这清寂的乡村不经意间遇上了。上一次邂逅这番景致还是在几十年前吧，确切时间早已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时自己还是一个懵懂少年，依稀记得在那个春天总是来得很迟的塞外小城看到第一朵梅花时难以言喻的心情。那时父母还很年轻，一家人常常坐在一起遥想未来，如今想来是那样遥远，遥远到很多记忆已被岁月磨洗，变得模糊。
赏梅，在郊外最是有趣，就好比喝茶，在江南碧水流红的村岸，在有院落的老屋窗前，手握陶杯，慢慢品啜，躲开嘈杂琐事，忘了岁月时光，这样喝茶才最有感觉，在那种朴拙未经雕饰的气息中，更能品出人生，你会不由想起白居易“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的诗句，不自觉地想象他作诗时的心境。而在郊外河边看梅，望着流淌而去的河水，你会不由自主想起南朝陆凯的诗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里的纯朴、真挚，那一片由心底发出的情愫，令人遐想，让人不由得生出莫名的感动。
梅红，雪白，风舞，人闲。
此番景致，此种心境，让人有一种想要逃离重复的生活的冲动。推开虚掩的门，走出院子，我要去寻更灿烂的梅。不知何时天已经放晴了，阳光下的梅异常粲然生动，一阵风来，花瓣随着树枝舞动，我不由得想：若是那些喜欢舞文弄墨的古人见了眼前的景象会吟出怎样的诗句呢？会是“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吗？这种白描手法，节制内敛，无需修饰，却给人以无穷的想象，不经意间撩起遥远的记忆。
《瓦尔登湖》中的句子忽然冒了出来：“他觉得他家乡的那块地方包含着整个世界，他是能从一片叶子看出春夏秋冬的人，他家乡的地图就在他的心里，那地图自然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
一树梅穿透了岁月的篱笆，让家乡的景象，年少的记忆，再次清晰起来。大概每个人的心底都装着故乡的地图吧，不管走过了多少时光，也不管如今身在何方，一有机会，大自然就会把它还原出来。
望着一树梅花，你会想，人总该偶尔停下疾驰的脚步，把自己从现实中抽离出来，只有放缓节奏，回归到儿时的单纯至简，看春花漫染枝头，送斜阳缓缓西坠，才会感受到更多的美好。
且寻一树梅，走得再远，也不要忘了来路。路上有鲜花盛开，路上有来时的笑语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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