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 | 隐入冬天的草木

隐入冬天的草木

●王国梁/文

●凌敏/诵读

冬天到了，草木开始悄无声息地隐于天地之间。

草木是冬天的隐士，它们就像古代那些隐居田园和山林的人一样，告别了人间繁华，去过一种素简到极致的日子。隐士并非天生具备隐士的心性，不过是在俗世扰攘中沉浮太久，看透了人生百态，想寻找一片清静之地，换一种活法。草木也一样，冬天是它们的隐居阶段。它们刚刚经历了看得见的繁华和丰饶，正在一点点褪去色彩的束缚，用与大地一样的颜色来隐藏自己的存在。

我常去的那片林子，正在悄悄改换装扮。那里人迹罕至，树木和青草得以按照自己的生长规律呈现最原生态的景观。春、夏、秋，草木经历了三个季节的繁荣。从绿上枝头到第一片秋叶凋零，这个林子都呈现出勃勃的生机，里面仿佛有一种不可遏制的豪情——多么像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怀揣着改变世界的野心。秋天越往深处走，林子的气质越来越收敛。冬天一到，它的气韵就变了。由蓬勃变得简约，由张扬变为低调，由肆意变得克制，仿佛终于参悟到了什么。于是，整个林子开始有了简约之气。

不过，很多的辞别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有一个类似矛盾挣扎的过程。如同古代的隐士告别凡尘，也不是决绝而去，总是要把尘世的故事做一番交代的。初冬的草木还保留着绚烂之秋留下的痕迹，树叶没有完全落光，有些黄叶在树上摇曳出最后的告别之歌。离歌轻响，似乎有伤感的味道，但苍凉的大背景呼之欲出，所以彻底告别是必然。地上有一层层的落叶，厚厚的，仿佛一叠一叠的岁月。若不是在这个原生态的林子里，你是找不到这样厚重的落叶的。人多的地方，人们喜欢把落下的叶子扫起来，好像是在对抗季节赐予的凋零。而林子里的落叶从未被扫过，人走在上面，脚下“沙沙”作响，心中蓦然涌起岁月沧桑的感觉。

地上的草，曾经与树木共同撑起繁华时代。如今的草一片一片黄了，很多地方被落叶覆盖，隐约露出枯黄的草茎。有的地方的草还绿着，仿佛在与繁华世界做着藕断丝连的挣扎。

去还是留，已经不是草自己说了算的，时光的流逝不可逆转。转身而去，归于天地之间是草木的最终归宿。

草木是冬天的隐士，它们删繁就简，以最简单的姿态隐于高天厚土之间。季节沉寂，朔风凛冽，草木作别繁华。天地空阔，冬日无言，草木只以风骨示人。

冬天的草木没有存在感，人们渐渐忽略了它们。但你敢说它们不是隐藏在角落里的勇士吗？它们是隐士，也是勇士。“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草木像古代的隐士一样，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人世间的疾苦，退隐只是一种表象，心中的理想永远都不会破灭。草木是勇士，它们敢于告别，更敢于怀揣春暖花开的理想在僻远之境守望。每一个枯寂的枝头，都隐藏着不灭的希望。每一棵枯萎的草，都隐藏着不死的根。草木在冬天选择这样的方式，为的是沉淀自己和积蓄力量。

草木是冬天的隐士，待它们重出江湖之时，将带给人们一个更加生机勃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