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乡村烧烤

乡村烧烤

●朱明贵/文

● 凌敏/诵读

趁着灶膛里棉秸未烬的一炉草灰，妈妈挑出三只大山芋，在泛着火山红般的草灰中间用火叉理出一个塘穴，然后用火剪将山芋排放进去，再覆上草灰。于是，一塘草灰行使双职，闷午饭、烤山芋。等吃了午饭我们兄弟仨背着书包去上学时，妈妈关照我们，放学到家把灶塘里的烤山芋拿出来吃了，然后再去刈羊草。

烤山芋的诱惑，让放学后的我们一路小跑，书包没卸肩便钻进厨房扒出余温尚存的烤山芋。已是饥肠辘辘的我们手捧这香甜袭人的美食，心想着天下还有什么美味可与其媲美？

如法炮制的还有灶膛里烤玉米。妈妈的做法是将玉米的香、甜、糯在烧、烤、焐的系列集成中更趋完美。她先是将未去衣皮的玉米用铁钎串送进灶膛中火里转烧，待衣皮被火焰燎去后再慢慢停下风箱，让灶膛火焰转换成文火。文火将玉米烤到金黄后，香甜之气已然漫溢了出来。这时，妈妈便没有为围在身边的三个急不可待的儿子所动，只见她将玉米放进灶膛余灰中，“笃”一声关上灶膛门。

约莫过了半小时，妈妈取出灶膛里的玉米，又是拍又是吹地除去了附着的火灰尘土递给仰视的我们。此刻，未曾老熟的玉米真正地呈现出香、甜、糯的天然风味，完全颠覆了我们对它仅仅可以煮粥、做爆米花的简单认知。

渐渐长大后，我们这些乡下娃娃的乡村烧烤内容也随之成长起来。春末初夏，豆麦成熟，我们把蚕豆扯下，剥出豆粒，在沟坎或渠道边挖一灶膛，找来唾手可得的柴草点着，然后用一块锅铁搁在灶膛上，将蚕豆放在上面翻炒，等到蚕豆外皮变黄，急眼的已禁不住满嘴津涎翻腾，哪顾火焰未灭，伸手取豆顺势入口。好家伙，火热的蚕豆烫手烙喉，那厮猴子似的甩手挠腮，咿呀蹦跶。最终，大家吃到了香酥脆嘣的鲜炒蚕豆，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小嘴四周那小胡子似的“一圈黑”，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这才想起太阳已快落山，篮箩里一根猪菜羊草还没有哩。

再后来，我们几个男生已想象着突破这小烧小烤的玩意儿，于是，烧烤食材变得多样化。春天，家境殷实的玩伴带上些许家里春节没吃完的香肠腊肉，存旺和腊狗家过得差些，就拿来些饼条儿、山芋干等。在我们放学较早或相约挑猪菜时，就在沟浜河边支灶建炉，把偷偷从家中带来的烧烤原料一一进行“加工”。我们以树枝作筷将腊肉香肠用钩刀铲锹“切”片，在土灶炉条上仰躺背扣，生生烤出了扑鼻的香气。而那饼条儿、山芋干也是被烤得香脆起酥。这散发着奇香异味的乡野烧烤滋味令我们这班乡下娃子说什么也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美味！

我承认，如今街头巷尾那层出不穷的各色荤素烧烤要比我那四五十年前农家土灶和沟坎渠边烤出的食品好吃。因为在我们的“烧烤时代”，哪有现今这烧烤架旁一溜子的佐料瓶？可是，再多的佐料，也难吊起当年我们吃妈妈烤的山芋玉米和自己烧烤的腊肉山芋干时的胃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