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瓢城鸡蛋饼和普鲁斯特

瓢城鸡蛋饼和普鲁斯特

●张郎/文

●凌敏/诵读

鸡蛋饼在瓢城大街小巷才露脸时，还没和里脊肉、火腿肠裹在一起，配的是油条。油条也是老油条，以炸得丰腴为佳，金黄色的，显贵气，厚韧脆薄，裹在鸡蛋饼里，不要压扁，咬上一口，配豆浆，元气饱满的一天开始了。可我念初中时只有咽口水的份，省下钱来泡录像厅，迷声色光影，精神丰盈却瘦不拉几的家伙，格外怀念20世纪90年代的鸡蛋饼味道。

做鸡蛋饼，要好厨娘来做，鱼肚泛白的黎明里推一辆小车，骨碌碌小轮子，推到巷口，别人忙着催，厨娘要从容不迫。平底锅烧热，倒一摊黏稠的小麦面糊，用名曰竹蜻蜓的小耙子，旋转成一张大圆脸，鸡蛋打碎，一片金黄，也匀敷在上面，煎得油亮泛光，撒碎香菜、芝麻、榨菜，小铲子铲了翻过来，涂酱。本地盛产手工黄豆酱，有历史了，涂上一层，香味扑鼻，搭上一根油条，裹成“香贵妃”送你手上，冬日里暖人心窝，会有一点感动。

以前我家房客多，有间小屋子租给一个卖鸡蛋饼的大妈，她改嫁给老头子，老头子每天推车陪她去路边摆摊，生意不好不坏，风雨如故，晚上回来，小车停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屋檐滴雨，灯火可亲。我妹妹肚子饿了，搁两个鸡蛋，请她做鸡蛋饼，收加工费而已，搓搓手在旁边等，等平底锅慢慢热起来。我有次经过窗口，金黄色溢出来，温暖有烟火气，至今记忆犹新。

后来，我鬼使神差多读了几本书，做起教书匠来。我以农民街鸡蛋饼的香味去连哄带骗，让学生马不停蹄一起读经典，奖励鸡蛋饼。按捺不住勃勃野心，动起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的心思。因为接手的是美术班，一群拿着画笔，意图高考突围的孩子们，昏昏欲睡的日光灯下窸窸窣窣交流着解不了的方程，碰到陌生单词流露出沮丧，一筹莫展时，我们可以伸手接过普鲁斯特的甜点，就读第一部《在斯万家那边》吧，意识流经典之作。断裂的开场白不好，就说奖品是鸡蛋饼，又掷地有声地补充，不就是十个鸡蛋饼嘛，区别无非是加不加火腿肠。想想也是可乐，美术生背着画板，似水流年里，读普鲁斯特的《在斯万家那边》，农民街的鸡蛋饼里的两个蛋黄在炙热的铁板上突突地冒着热泡，要飞出来伺候最先翻完的家伙了。有比这更疯狂的想法了吗？满天星斗的点赞里，我们要赴普鲁斯特之约了，以鸡蛋饼的名义，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