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从前慢

从前慢

张响响/文

周日，常与友人相约骑行。无明确目的地，非专业骑手，不限时速，或早或晚，骑着单车在小城里四处晃悠。美其名曰，“在市井生活里，追逐诗和远方”。

久而久之，周日的骑行时光，成为我的一种期待。每每换下高跟鞋，轻装便服地骑行于林间小道，或护城河畔，又或老街弄巷。那一刻，微风不燥。穿行于喧嚣，路边经年累月的老树，开得招摇的野花，皆是能愉悦身心的小欢喜。忽而想起贾平凹先生笔下的《看人》，闲暇时在都市里看南来北往的路人，颇有感悟。如今我借一单车，穿行于小城，虽不及大师那般对人生感悟，倒有些许生活的自得。

上周末，我与友人，沿着小城的通榆河畔骑行，途经老街。因城市规划建设，老街口那一片老房子大多数已经开始拆迁了。一代人曾经的生活踪迹似乎也随之“拆迁”了。说来也奇怪，小时候与小伙伴街头巷尾追逐嬉闹，“跳皮筋”“丢沙包”“捣拐子”“掏鸟窝”“摘毛桃”成天皮猴子似地疯玩；偷摸着家里的小物件换麦芽糖吃；趁着大人们午睡，“掏大杠”学骑车，从这个土坡冲到那个土坡，摔得“七荤八素”龇牙咧嘴的也不喊疼；要不就是偷偷摸摸地和小伙伴们，到野河塘里“捣猛子”狗刨式地游泳。顽劣的代价自然是没少被大人们一顿“小棍汤”伺候。

也有安静的时候，搬张小板凳，坐等着躺在竹制的摇椅上、摇着蒲扇的爷爷辈老人，慢条斯理地呷一口茶水，讲着上一回说道：“武松喝了三碗酒……”小伙伴们托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幻想着自己就是身怀绝技、劫富济贫的大侠，那该多神气。要不就像爷爷那样，肚子里总有讲不完的故事，也足够开心的呀。小小的年纪，天马行空的想法在大人们声声催叫回家的声音中，落下一天的帷幕。那童年时光是现在孩童们所无法想像的。没有上不完的辅导班，没有各式电子产品，而几只蜻蜓，忽明忽暗的萤火虫，一池蛙叫，就可以丰富一整个夏天。

汪曾祺老先生在《人间草木》一书中这样写道，“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可惜，如今哪里去寻牵牛花爬满竹篱笆的青砖灰瓦。人们搬到电梯高层，按部就班地上班、结婚、生子，喝着莲藕排骨汤，吃着蛋炒饭，周围是谁名谁，不知道也不关心。日子在自顾自中富足地过着，咂巴咂巴滋味，怎就过着过着成了淡而无味的白话文。于是，嚷嚷着身心疲惫，幸福指数偏低。说也奇怪，一直在忙碌地为将来的未知幸福而拼搏，当真的置身于所谓的幸福中时，却在频频怀念曾经的某年某月的时光，追忆起那平实无华的日子。也许是脚步太快了，该陪着温暖的花儿，坐一会了。也好借机仔细地读读汪老的《人间草木》，委实担心如今的孩子们五谷不分，四体不勤，错失融入大自然的乐趣。

“快看，像不像木心笔下的卖豆浆的小店！”友人笑眯眯地问我，拉回我飘忽的思绪。寻声望去，原来是一个不起眼的“打烧饼”、炸油条、卖豆浆的路边铺子。许是因为铺子处于老街背巷的露天的菜市场，又或是铺子门脸过于简陋，不曾装饰，再或是铺子门前正在道路改建，略显拥堵的赶早市的人们更添几分人气，再不然就是铺子不远处几个老人正在心无旁骛地下象棋。总之，远远望去，场景着实有股熟悉的从前的味道。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从前，不知道什么是“三高”人士；从前，远亲不如近邻；从前，路见不平一声吼；从前，没听说过什么是“抑郁症”；从前，为官之道是两袖清风；从前……

我们在铺子里坐下。烧饼、油条、豆浆、豆腐脑一股脑的来个一式两份。打着赤膊的老板戴着围裙，绕着烧饼炉子忙活着，黝黑的面庞溢着笑容，边忙边招呼顾客：“先来后到哦，排个队，都街里街坊的，保证管饱……”小小的铺子，聚集的买客蛮多。“这家就是红旗路‘网红烧饼’店呀！”慕名而来的00后拿出手机，正在对比。“什么网红不网红了，老祖宗留下的特色，百姓早餐桌上的‘标配’，烧饼裹油条就着豆浆吃，百吃也不厌，就好这一口，哈哈……”身旁的老人打趣地接了话茬。周遭排队的街坊们也笑着附和：“就是，就是！”朴实的忙碌，简单的满足。陋街偏巷这刚出炉的热乎烧饼裹着脆香的油条，就着浓郁的豆浆，就是尘世间最让人念念不忘的一口从前的烟火味道。

夜色温柔，周遭静谧。我在想，如今人们的生活态度和生活节奏都似铆足劲的马达，太过激进。反而是这些手艺人，让人嗅到辛劳、笃实、轻甜、微苦的生活气息。如果不把人生视为一场赛跑，而把人生当作一次漫游，如果不用金钱、财富、权力、地位去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换一个角度看人生，坚韧、宽容、充盈、恬静地行走。为民不谀，为官不贪，人人如陌上朵朵艳而不求名的雏菊，开在自在，谢也随意，甚好！

忽而想起郑板桥有一副对联，且作此文结尾吧，诸君慢品个中滋味，共勉！联曰：

白菜青盐粯子饭，瓦壶天水菊花茶。

● 素心 / 诵读嘉宾

素心，响水人，国家一级播音员，喜欢文字，爱好诵读。

● 张响响 / 作者

张响响，响水人，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响水县人民医院。多篇文章见于县、市、省网络平台与报刊纸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