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 | 爷爷的退休证

爷爷的退休证

陈恒军/文

爷爷离开我们的时候，我读小学。那时的我特顽皮，经常和同生产队几个年龄差不多的伙伴，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瞎折腾，还曾闯下大祸。

我清楚地记得，爷爷最后一次离开青墩农村老家去剧团有事前，我和几个小伙伴正往草房屋顶上扔土块瓦砾玩。大大小小的“炸弹”扔到屋顶上，然后便沿着枯草滚落下来，每个人用手去接自己扔出的“炸弹”，看谁接不住。正在我们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不知谁叫了一声“陈恒军的爷爷来了”，顿时小伙伴们作鸟兽散。那次，爷爷因着急去剧团有事，撕了几下我的耳朵，并教育了几句，便走了。爷爷再回来时，是几个叔叔租的挂桨机船运回来的，其时，他已因病离开了我们。

今日，无意间又看到了三十年前姑母转交给我的爷爷的退休证。这是我保存至今的唯一纪念品，也是唯一的继承物。手捧退休证，百感交集。我想若在今天，爷爷绝对算得上是人才。爷爷兄弟姐妹五人，他最小，很小的时候便跟着他的大哥陈如文学唱戏。爷爷学唱淮剧很不容易。因为不识多少字，唱词都是别人一句一句口授后强行记忆，记住一段唱词要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

爷爷善演大花脸，扮相威严，举手投足，拿捏到位，唱腔优美，嗓音浑厚有穿透力。爷爷还擅长打击乐器，板鼓、大锣、铙、钹等好几种乐器，他能一人同时敲打，得心应手。那时，二十岁不到的爷爷成了戏班的台柱子。

1954年，爷爷的胜利淮剧团和另一个剧团合并，成立了后来名噪一时的建湖淮剧团。爷爷作为剧团创始人之一，担任剧团的工会主席。1978年，爷爷从剧团光荣退休。那时过年，每个大队都要组织文娱演出，节目从腊月初一开始排练，春节当天起到各个生产队演出，往往能演到初七八。大队干部登门请爷爷指导，爷爷从不拿腔作调，欣然受命。排练期间，他不顾自己年老体弱，常常搞到深更半夜。爷爷排练的节目质量高，演出时观众人山人海。虽然节目一样，一些老人能从正月初一一直看到正月初七八，一场不落。

爷爷退休在家的那段时光，尤其春节期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从年初一起便跟着爷爷去看演出，去蹭饭。那时，到各个生产队演出，生产队要准备饭菜款待演员。每次演出前，都要锣鼓喧天半小时，好不热闹。爷爷教我敲锣打鼓。我特爱打锣，一手拎着半人高的大铜锣，一手拿着棒槌，跟着爷爷的鼓点击打，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竟然也有模有样。演出时，我坐在爷爷旁边的凳子上，看爷爷熟练地敲打各种乐器，看别人投来的羡慕目光，听别人发自肺腑的赞叹声，顿觉无比的自豪。

爷爷在我十岁那年的一个冬日离开我们，享年66岁。今日，双手捧着爷爷的退休证，爷爷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这退休证是他一生历尽沧桑、勤奋不辍的见证，也是他一辈子汗水和智慧的结晶。念至此，耳际又回荡起震天动地的锣鼓声，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

●孙峰/诵读嘉宾

孙峰，盐城市龙冈小学教师。盐城市小学数学教学能手，盐城市优秀班主任，盐城市青年教师基本功比赛一等奖、优质课竞赛一等奖获得者，多次参加市、区级演讲比赛获一等奖。

●陈恒军/作者

陈恒军，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一直在第一线从事语文教育工作三十多年，平时爱在闲余时分写点文字，公开发表教育教学论文和文学作品三十多篇，有多篇作品在各级各类竞赛中获奖。2004年创作的短篇小说《变》，被作为名师示范作文发表在中文核心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