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 | 泥螺

2021-03-05 20:09 来源:盐阜大众报报业集团融媒体 字号:

泥螺

王一卒/文

居住在黄海之滨而不喜食泥螺的人大概不会很多吧。记得儿时,每年七八月间,常有卖泥螺的,头戴草帽,脚踏自行车,载着桶装的泥螺沿村叫卖。车一停下,附近的人便都攒过去,纷纷拿起泥螺品尝。若是其中一人说声:“脆嘣嘣的,好嗑!”周围的人就赶紧拿起桶里的大蚌壳,你一斤,他两斤地向桶里抄去。付完钱,他们就提着泥螺,在一片赞叹声中乐滋滋地回家去了。

我喜欢泥螺是因为买来的泥螺中常夹着几枚圆圆的“斗篷螺螺”。买的次数多了,攒下的“斗篷螺螺”也就不少。把它们放在火柴盒里,下棋时可以当棋子用,十分气派。乡间有一句俗语“屎螺壳子戴眼镜”。我是近视的,常被人用这句话打趣,直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明白戴眼镜和泥螺壳有什么关系。可能泥螺的壳又轻又薄,极易破碎,这一点上和镜片相似吧。我在买来的泥螺中挑出几粒最大的,将他们的壳小心取下,洗净晾干。等到夜晚,流萤满天,便用蒲扇扑下几只萤火虫,放入螺壳内。托在掌中,一闪一闪的,像一粒粒小灯泡。睡觉时,把它们放在床头,看着它们闪烁着移动,怪有意思的。待得天明睡起,却见螺壳翻倒,里面的萤火虫早已不知了去向。

泥螺最大的特色便是下饭。懒得做菜时,泡上一小碟泥螺对付几碗粥饭总是没有问题的。它独有的咸鲜味会勾惹得你吃个不停。小时候的我体弱厌食,唯独喜食泥螺。吃粥时,母亲常抱我坐在腿上嗑泥螺喂我。有时嗑的速度跟不上我吃的节奏,母亲就会把嗑好的泥螺藏在粥里。我须得喝去覆在上面的粥,才能吃到下面的泥螺。就这样,泥螺到嘴了,粥也被我吃去大半。

吃泥螺前,需将买来的泥螺放在清水中泡两三个小时,之后捞出,放入碟中,浇上本地酿的酱油,搁上切好的蒜片和姜丝,加入少许白糖,翻拌均匀,置上十几分钟,便可享用。平常在饭店里吃的泥螺要么加糖过多,太甜腻;要么腌制时间太长,过于软绵,总不合口。更有将泥螺炒吃的,虽然味道不坏,但我总以为还是生食为佳,毕竟咸鲜才是它的本味。至于酒气扑鼻的“醉螺”,那是老酒鬼们的最爱,对于我们不喜吃酒的人,总可以不必尝试了吧。

泥螺,我们平常对它有一种不太雅驯的称呼,叫屎螺。这“屎”实在只是腹内的泥沙。我们乡下管吃泥螺叫嗑泥螺,和嗑瓜子一样,全凭齿舌上的功夫。吃时,先用牙齿夹住泥螺的肉尖,再借着口舌的吸力,在上下齿前后交错地移动中,一点点地将包着泥沙的囊挤出体外。在这过程中,若用力过大或用力的位置错误,都将导致囊破沙溢,前功尽弃。满嘴泥沙的狼狈景象是每个吃泥螺的人都遇到过的吧。

有一年夏天,那时我尚不会嗑泥螺,便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子,用剪刀剪开泥螺的肚皮,将里面的泥沙在清水里摆净,再把干净螺肉放入碟中。总有小半天的功夫吧,一小碟“无沙泥螺”就做成了。我得意地捧着杰作给母亲看,料想她一定会夸我几句,谁知她二话没说,便将我半日的心血全都倒掉,还撂下一句狠话:“要就不吃,要吃就自己嗑!”我默默地站在那里,包在眼中的泪一下子滚了下来。便是就在那一年夏天,我吞了该有一两的沙子,也就学会了吃泥螺。

母亲坟上的草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已有二十四个年头。泥螺也常买来吃,然终不复是儿时的风味了。


王亚捷/诵读嘉宾

王亚捷,滨海县实验小学教师,江苏省普通话水平测试员。爱好阅读、朗诵,愿意用声音传递人间真情。

王一卒/作者

王一卒,滨海县实验小学教师,平素喜欢读书写字,买菜做饭。


编辑: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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