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慢时光
樊绿萍/文
深秋的最后一个周末,隐藏了半月有余的阳光终于灿烂登场,我和先生也踏上了回家之路。没有少小离家老大回的陌生,少了近乡情更怯的疏远,一切都是那么亲切自然。
到家时,已是傍晚,夕阳中,镇口的那座小桥显得有些矜持,一群鸭子正在桥下悠然自得地追着夕阳的倒影,硬生生地将一轮金黄搅碎成满河金光。不远处,一只渔船缓缓地漂移着,划桨的动作轻柔,撒网的姿势优雅,夕阳将他们的剪影无限地延展着,平铺在流金的水面上,像正在金色幕布上上演的一出皮影戏。
老远就看到公婆站在门前张望着。进得屋内,浓浓的山芋粥香便裹挟着家的味道扑鼻而来。我们绕道从滨海县城带回的特制肉饼尚有余温,配上一锅玉米粉山芋粥,佐以一盘咸菜煮黄豆,还能有什么山珍海味比得了?
饭后,我和先生陪公婆一边看电视一边漫无边际地说着话。我们斜坐在公婆的床边,打开手机相册,给二老看他们惦记的孙女最近的照片。公婆不会使用智能手机,滑屏的动作生硬得可爱,他们不时地停下滑动的手指,问我这一张是在哪里拍的,问身旁站着的小姑娘或者小伙子是不是一个班的,中途也少不了问问孙女是不是适应另一座城市的大学生活。
小镇的清晨来得特别早,我也一反往常周末在家睡懒觉的常态,六点多就起床了。下楼时,公公正佝偻着身子在厨房内侍弄着煤球炉。洗漱池的水龙头下,一股细丝般的水流无声地流进一只塑料桶,生动地演绎着“细水长流”一词——定时放送的小镇自来水也是这般地慢节奏。收音机里正播放着的淮剧倒成了这出“慢电影”绝好的背景音乐。
没见着婆婆的身影,一问才知婆婆在对面镇中学操场上晨练呢。我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去陪婆婆晨练。婆婆的眼神已经不好使了,等我走到跟前,才认出来,有些惊讶也很开心。她一边走一边给我讲她年轻时的酸甜苦辣,声缓而平静,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置身在静谧的操场上,认真地倾听婆婆的絮叨,任阳光肆意抚摸我的脸,不用考虑几点上班,不用考虑中午吃什么,不用考虑家中尚有一堆未清洗的衣物,心格外地放松。时光就那么慢慢地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里逗留着,一会儿将晨辉洒向中学的操场上,一会儿爬上围墙和满墙的扁豆藤蔓嬉笑着,一会儿又停留在那只黄色土狗的黑鼻尖上,它对谁都是那么慷慨无私。围墙外的一片菜园子被分成大小不等的菜畦,青菜萝卜各自沐浴着阳光,沉浸在小镇的慢时光中,宁静而致远。
那天恰逢小镇逢集,早饭后我便融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没有目的,只想在特有的小镇市声中聆听自己的心跳,触摸本初的自我。没有熟悉的面孔,便少了众多顾虑,趿拉着拖鞋披头散发也不会有人在意。小镇很小,不到一小时,我已经由北向南逛遍主街道,收获了两条黑鱼几斤草鸡蛋。彼时已近中午,依然有三三两两的赶集人不慌不忙地左看看右瞅瞅,街道两边的流动摊贩们或漫不经心地收拾残局,或清点手中的零钱,或与邻铺交谈甚欢,脸上写着几分从容和满足。
缓步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我只是一枚不起眼的音符。我于生活,只是过客,生活于我,却是永恒。穿梭在款款而落的秋叶里,我也成了一叶缓缓流动的书签,在时光的缝隙里徜徉。
●赵文轲/诵读嘉宾
赵文轲,扬州大学文学硕士在读。
●樊绿萍/作者
樊绿萍,盐城市王港小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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