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蹭书看的小女孩

蹭书看的小女孩

曹正开/文

我在文峰中学西边开了个报亭，家就住对面，且谋生且看书。

文峰中学地处大庆路闹市区，这里办有初中、高中，由于历史原因，学区位置虽好，但不属名校，家境优越人家的孩子一般是不到这儿上学。

照例，秋学期又新进了一批学生。

不久，一天中午，一个戴眼镜文弱的女孩，放学后来到我的报亭，她漫无目的地在出样的书里翻看着，起先像是挑选的样子，泛泛地翻一翻，过一会儿她就集中到一本书看起来。

我一般是忙的时候应付，闲的时候就看我心爱的书。当我从书里走出来时，一看手机，已经12点一刻了，该回家吃饭了。抬起头一看，那个小女孩可能看到高兴处，正忘情地笑呢。稚嫩的小脸红嘟嘟的。我提声说：小朋友，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吃饭吧！也许是受了惊吓，也许是真的饿了，她放下书，飞快地一转身，跨上破旧的自行车，溜地没影了。

第二天，同一时段，小女孩又出现了，胆怯怯地向报亭靠近，开始也翻翻别的书，很快又转到昨天她看的那本书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状态，我悄悄地看了书名《风不能把阳光打败》。原来是老师要求的必读课外书，过了12点，在我的催促下，女孩才又怏怏地离去。

此后几天，天天如此。

她逐渐地引起我的好奇心，从她看的书，我猜知她是初一的学生，今年才十三岁，别的同学都是家长接送的，她的家是哪里的？父母呢？家有多远呢？骑车安全吗？我担心地想着。

带着这些疑问，在她再次蹭书看的时候，我和她聊了起来，她怯生生地说：她家是西环路西边的，房子被拆了，安置房刚拿到，爸爸在外跑运输，妈妈原在纱厂工作，现下岗了给人家当保姆。妈妈每天把饭菜烧好，中午她回家自理。因为家里没钱，房子没装潢，空荡荡的，她中午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所以她要迟回家，一吃完，就出来。早回家，她吃完出来，学校大门没开，她没有地方待。她还说，她小学成绩很好，比她差的同学因为家里有学区房，大多数上了名校，自己在这里没有人玩，孤单死了。最后她抱歉地说了一句：叔叔，耽误你回家了。说完，跨上她破旧的自行车，很快没影了。

又过了一天，她拿5块钱，买了一本塑装的《漫画世界》，没蹭书看就走了。

以后，她每蹭看三四天书，后就买一本新出版的《漫画世界》。

我知道孩子也有自尊，她买《漫画世界》，既有童心，也有蹭书看的潜意识的不好意思和补偿。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买书的事。上初中时，到镇上新华书店买书，因为钱不够，只好蹭书看，不知不觉地到了下班时间，书一把被售货员抢了去，连狠带骂地被赶了出来。此情此景，我终生难忘。当时发誓将来有钱一定要开个属于自己的书店，看书不要钱，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

蹭书看的小姑娘，勾起了我的伤心事，我决定帮帮她。

又过了两天，我特地进了龙应台的《目送》，儒勒·凡尔纳《海底两万里》，高尔基的《童年》等一批新书，放在醒目的位置。放学了，女孩看到这批新书，刹那间放光，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立刻沉浸其中，让我看了心酸。临关门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跟她商量：小朋友，以后尽可以来看书，不要再买《漫画世界》，好吗？想看什么就看，不要紧。我说完这句话，起先没什么，但小女孩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过了一会儿，她的眼里竟然布满了泪水，不久，放下书，默默地走了。 

第二天，她没有出现。第三天，她还没出现……此后，那个蹭书看的女孩再也没有来过。

我后悔死了。

到现在，我的报亭还是每天中午12点多才关门。我期待什么，也似乎没期待什么。

文峰中学那个蹭书看的女孩，你还好吗？

●李思雨/诵读嘉宾

李思雨，盐城市高级实验中学高一(24)班。

●曹正开/作者

曹正开，1990年毕业于江苏省南通航运学校，2003年毕业于盐城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先后担任工厂技术员，办公室文员，办公室主任等职，现任某集团副总。1994年起在《散文》、《读者》(原创版)、《诗刊》、《盐阜大众报》、《盐城晚报》发表诗歌散文30余篇，著有作品集《年轻时代》，资深全程马拉松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