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 | 秋日断章

听见 | 秋日断章

丁立梅/文

秋天太好了。它来敲窗，送我一捧桂花香。

桂花香太好了，醇厚甘美，散发出熟透的水蜜桃的气息。

这些天，我的小城沦陷在这种香里面。大人，小孩，女人，男人，还有那么多的鸟和虫子、猫和狗，都一并分享着。不偏不陂，众生平等。

有人提袋，在桂花树旁转悠，这棵树上摘一些，那棵树上摘一些。他是要回去做桂花羹呢，还是做桂花糕？

这个人一边摘，一边不安地四处张望，有些心虚。窃花么，到底不是正大光明的事。我笑笑，移开眼睛，假装没看见，脚步没有停留，一径从他身旁走过去。我原宥着这个人的行为，谁让桂花那么香的！你看，香得过分也是原罪一件。

月亮升起来。明晃晃的月亮里，似乎也蒸腾着桂花香。天上人间，交融到一起。

我爱惜地落脚、抬脚。每走一步，都惊起一波的桂花香，心被醺得一颤一颤的。幸福啊，我对自己说。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不快，这会儿，皆可以被原谅了。

人说，秋天是平和的，宁静的，安详的。

这只是它的一面。它还有另一面，那一面上，写着炽烈、豪迈和洒脱。

它从春天一路走来，什么样的繁华旖旎没见识过？看开了，不争了，不抢了，云淡风轻了。可胸腔里还有一捧热血在啊，是要痛痛快快抛洒掉，才算完满。于是乎，有了最绚烂的燃烧。

这个时候的花草树木，都在拼尽力气燃烧。

比方说，栾树。

怎么说此刻的栾树才好呢？绿叶子，黄花朵，红果实。绿又有着浅绿、碧绿、青绿、深绿、黄绿。黄又有着浅黄、深黄、金黄、赤黄。红又有着淡红、赭红、朱红、褐红。它把这诸般色彩泼墨似的搅拌在一起，仿佛下了一场颜色的暴风雪。“诗万首，酒千觞”，当此际，该豪迈地大碗喝酒，一醉方休。

栾树的落花也是惊人的，一地碎金子在滚啊。我去通榆河畔散步，一段路的两旁，全是披金挂红的栾树。细碎的小花，铺了一地，美得很梦幻。一老者面对落花，持笛而立，很投入地吹起一支曲子。路过的人看见，先是诧异，旋即脸上浮上笑。大家都尽量不去踩踏地上的落花，脚步轻轻地走过去。

我亦是如此。

我很佩服老者的勇气，欣赏得不要不要的。纵使我想做，也不大好意思的。他是个多浪漫人啊。

这样的景，实在该配上这样的人，才不算辜负。

一棵高高的楝树上，缀着一撮黄，璀璨耀眼。像簪着一件黄金首饰。

只一撮。

它是率先黄起来的叶子。

我仰头望了良久。后来又去观察了别的树，像梧桐啊银杏啊榆树啊枫树啊等等的，发现它们也都是一部分叶子先黄起来、先红起来。像溪水缓缓，最后，才汇聚成大江大河，赢得圆满的大结局。我终于读懂了秋天的温柔和体贴，它是个渐进的过程，不急急慌慌，不咋咋呼呼，稳笃笃地走好脚下的每一步，给人细水长流之感。

我们的生活也当如此啊。一点小欢，一点小喜，一点小善，一点小美，慢慢积攒着，最后也能成为大的福报吧。

●秦九红/诵读嘉宾

秦九红，一个把“有声语言二次创作”作为毕生追求的事业，立志成为一生奉行“耕耘，宁静，奉献”的快乐播者。

省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盐城师范学院播音主持艺术系特聘教授。市朗诵艺术协会专家委员会委员。文化部艺术发展中心语言表演考级考官。

●丁立梅/作者

丁立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东台人。喜欢用音乐煮文字。出版有作品集《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有美一朵，向晚生香》《天上的云朵、地上的小孩》等七十余部。被读者誉为“最暖人心的作家”。其作品在多地中小学被列入课外阅读推荐书目，上百篇文章被设计成语文考试现代文阅读材料，连续15年被超过三十个省市选作中考试题。

丁立梅文笔细腻，清新温婉；作品清新，意境隽永。在看似平淡寻常的小场景小事件中，传递着爱与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