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长成什么模样

听见｜长成什么模样

程立祥/文

老家门前的大河常常被我想象成时光，虽然一直在奔腾不息地流着，但是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墩子，我刚好坐在上面，在水边甩着脚丫，远处，有歌声，很是悠长，那是父亲在田里劳动的歌声，所谓天籁之音，大概莫过于此吧，至多，偶尔穿插着一二声牛哞。

这就是我童年时光。可惜，终究要远去。不仅是歌声，还有美丽的故事。我渐渐地明白，人不可能二次走进同一条河流的真正含义了，那块石头依旧，可惜，坐在上面，河流不是昨天的河流，我也不是昨天的我，父亲也不是昨天的父亲了。

父亲知道我是喜欢写一些文字的，并且肯定，我的这份喜欢大概和他热爱土地的程度差不多。今年春天，父亲经过努力，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也会发朋友圈了，逢人就打开手机，到处推销我的文章，说这篇，还有这篇，都是我儿子写的文章……其实，我知道，父亲是认不得几个字的，有些时候错把别人的文章当作了我的文章，可是，他总是乐此不倦。幸好，他的那些村民朋友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前些天，母亲打电话给我，说父亲不是很开心。我询问是怎么回事。母亲说：“还不是因为你的文章！”然后，沉默了一下，叹口气说：“儿子，要不，你还是不要写了吧！”原来，父母亲一直关注着我的文章，虽然看不懂，但是还是可以从亲戚朋友那里听到关于我文章的议论。前段时间，有几篇文章，受到读者的批评，甚至网络上一些莫须有的人身攻击，这些杂音从他人的口中传到了父母的耳朵中，他们终于明白，写文章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有些担惊受怕。我却是很坦然，笑着告知母亲，学术争论原本就很正常，另外，网民良莠不齐，无须计较太多。

没想不久，我文章的转发和点评明显多了起来。原本我还没在意是何缘由，却有个读者留了言：这个老头很奇怪，卖菜不要钱，只给文章说好话！点评的后面还配了一个“老人卖菜图”。我一看照片，脑袋轰的一下，这不是我的父亲嘛！虽然拍得不是那么清晰，但是，我一看那身影，我就知道是父亲，穿着蓝色的褂子，略微有些驼背，花白的头发，消瘦的脸庞……我立即驱车回老家，心中想着，我的老父亲呀，增添什么乱呀！

回到老家，父亲刚好乐呵呵地哼着小调回来。见我冷板着脸坐在门口，也就讪讪地笑着：“你，你，回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随即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待在一旁，等待着我的批评。我静静地打开手机，点开我的文章，看着那个读者的留言，没想到，短短的几十分钟，后面的留言就达到了一百多条，都是向我父亲致敬的！

原来，父亲把家里长的菜拿到集市上去卖，到处吆喝着：卖菜不要钱，只要文章后面说好话……那些买菜的人都以为我的父亲是傻子，而只有我明白，父亲的心！——他是希望我的文章多一些点赞，少一些攻击呀！我看着手机中的父亲，又看看眼面前的父亲，鼻子一酸，父亲还是那个父亲，只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我们一起吃了晚饭，我很认真，就像对待我的文章，父亲也很认真，就像对待田里的庄稼。

离开老家时，我又回头看了看夕阳中的父亲，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时光，我依旧坐在那个石墩子上，在水边甩着脚，父亲哼着歌。然后，我就长大了！我又会长成什么模样呢？我想，也敢肯定，无论什么模样，一定有父亲的模样！

程伊人/诵读嘉宾

程伊人，盐城人，盐城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教2018级11班学生，爱阅读，爱写作，偶有作品发表。

程立祥/作者

程立祥，语文高级教师，盐城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读者》《青年文摘》《意林》《青年博览》《中国教育报》《燕赵晚报》《党建导刊》《当代青年》《河北日报》等报刊，曾获人民日报征文二等奖等奖项，部分作品入选中小学课外阅读教材及考试试题，著有诗歌集《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