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彼岸花开

2020-07-10 20:45 来源：盐阜大众报报业集团全媒体 字号：

彼岸花开

陈晓春/文

对花的认知，我一向很肤浅。

小的时候家在农村，每天放学以后要挑猪草，在野地里认识一些喇叭花、蒲公英之类，后来稍长大一点，看到房前屋后的檐下长了许多凤仙花，那是爱美的姐姐用来染指甲的。印象比较深的还是成家以后，院子中有一块空地，父亲在东面靠近河边的位置，栽植了一些芍药、枯枝牡丹，当季之时，竟也会满院芬芳。然而，由于自己在外地工作，难得回家一趟也是来去匆匆，对其也仅是带着欣赏的眼光偶尔一瞥，从未真正的关注过。

认识潘总，真是一件幸事。旧年，几个好友相约，共同成立了一个诗词群，不久，群里增加一员，微信名“花海家夫”，稍一了解，知其为大丰芳彩植物园园主，大名潘春屏。初始也不以为意，但是很快就震惊了，农夫在群中聊天反应快速，语言犀利，他的作品虽然略带油味，但才思敏捷，出口成诗，庄谐一体，深受群友喜爱，不由大起结交之心。于是，众群友的潘园之行自然水到渠成。

一来二去，相熟之后，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初夏的一次小雨过后，天气晴明凉爽，便带着父母家人一起去潘园游玩。一路分花拂柳，游园赏景，行至木楼小憩，望见东侧楼下堆积许多大蒜一样的根茎，不知其为何物，便相询春屏，被告之其名为石蒜，在八九月份开花，是他正在研究开发的品种之一。当时听了也就一笑而过，并未放在心上。

直至日前，春屏忽然在群里发了好多花的照片，形似龙爪，颜色各异，有深红、大红、浅黄、纯白等等，不一而足。春屏还在群里打招呼，说正是彼岸花盛开的季节，邀请群内众友到他园内赏花，并笑言重金征集关于彼岸花的诗词文章，群内踊跃纷纷，一时佳作纷呈。

到网上一查，彼岸花，学名就是石蒜，主色分为红色、白色、黄色三种，传说中，彼岸花盛开于地狱黄泉，名蔓珠沙华，花开时叶在彼岸，叶发时花在彼岸，花叶永不相见，满含悲情，故名彼岸花。心中本想着，既然是盛开于地狱黄泉，此花该是何等的妖异？然而，呈现在眼前的彼岸花却是与想象中全然不同的芳姿。小河边、土埂上、石径旁、竹林间，一簇簇相拥着，亭亭玉立，袅娜娉婷，一阵微风吹来，随风摇曳，顾盼生姿。还有那连片种植的，一大片一大片的怒放着，红的似火，粉的像霞，白的如云。置身于这花海中，便让你想到秋日傍晚的天空那云蒸霞蔚的景象，异彩纷呈，美不胜收。

欣赏着彼岸花的绰约丰姿，品读着诸友的精彩美文，一时心痒，便坐在电脑前斟字酌句，想写出一首关于彼岸花的诗词来。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书房窗户半开，吹进微微凉风，随微风而入的，是邻居在楼前空地上烧纸的烟火味。像这类的节刻，我家一向不烧纸，但也从不反对别人家烧纸，虽然这种烟火味并不好闻。

不烧纸，不代表我的家庭不纪念先祖，不讲孝道。只是各有方式不同而已。去年的大概五月份，我写过一组诗《游牡丹园感怀》，其中有一首是这样的，“天香国色了无痕，叶茂枝繁绿满园。来岁赏花宜趁早，勿容残蕊对椿萱。”说的是初夏时节带父母亲去射阳牡丹园赏花，却已过了花期，满园牡丹枝繁叶茂，独不见花。不禁深感遗憾，由此也心生感慨，赏花须趁早，而行孝则更应趁早。

至此，不禁想起小的时候，全家七口人，除了几亩自留地，全靠父亲一个人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但即使生活条件再艰苦，父亲对祖父母的孝心却从不含糊。除了礼节上的问候起居，更是尽一切力量满足老人的所有要求。因祖父好酒，日常无酒不欢，父亲即使经济上再拮据，也要省出钱来，保证祖父每天能喝上一杯。

祖父有一个淡青色的小酒碗，每天傍晚时分，全家人围在桌边吃晚饭，祖父就会拿出他的小酒碗，倒上满满一碗，约有二三两，也没什么小菜，就着咸菜萝卜干，“吱”一声咪一口酒，挟一块萝卜干，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姐姐先后工作，家庭条件慢慢地好了起来，餐桌上的菜品逐渐丰盛，祖父喝酒的声音越来越响，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我高中毕业那一年，一场不治之症夺走了祖父的生命。那一夜，我跪在祖父的灵前，回想着祖父对我这个独孙的种种宠爱，泪流满面。这个世上如果真的有阴冥界，有黄泉路，只愿那个世界彼岸花盛开，祖父能够欣赏一路的风景。

国平兄在群里发了一首《石蒜吟》：花开叶隐不争秋，叶现花藏自敛收。不是冤家惶一处，同为君子各风流。因为石蒜花的生长习性——花开时看不见叶子，而有叶子时却看不见花。花叶之间，始终不能相见，生生相错。因此才有“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生生相错”的说法。从而有了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所以石蒜又叫彼岸花。而国平兄的这首诗，却别开生面，令人眼前一亮。花开叶隐，叶现花藏，是因为花与叶各具君子之风，不争不妒，各自芳华。

中国有句古话，红花虽好，还须绿叶扶持。然而，总是有特例的，在我所认识的不多的花的品种中，好像梅花也是花叶不同时的。

梅花在花谢后才长出叶子，一般在2-3月份。梅，与兰、竹、菊并称为“四君子”，还与松、竹并称为“岁寒三友”。梅以它的高洁、坚强、谦虚的品格，给人以立志奋发的激励。在严寒中，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

由此想来，特别之花必有其特别之处，就如石蒜，于春夏繁花开尽，秋日金菊未发之时，竞相开放，独领风骚。不与牡丹争春，不与菊花争秋。且花叶不相见，各自显风流。其品何高？其性何洁？因之，得小词一首，《一萼红·赞潘园石蒜花》：

赞潘园，有繁花无际，红萼锁云烟。艳蕊含娇，纤枝斗巧，香韵秀色喧妍。下石径、闲依翠竹，傍水岸、摇曳戏秋莲。临榭寻芳，登楼远眺，欢意生怜。

借问黄泉旧事，应浪高水冷，苦雨飘残。彼岸花开，幽冥独泣，世世相错堪叹。看琼苑、灵葩荼锦，乘芳华、袅窕舞翩跹。且把情思一缕，相寄云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