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天地悠悠一白驹

天地悠悠一白驹

葛海燕/文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这是《诗经·小雅·鸿雁之什》中的一段，诗人佚名，不知其谁，它歪打正着，仿佛在冥冥之中为白驹古镇下了一个批注：“于焉逍遥”。在此做客乐逍遥，在此生活更逍遥。仿佛在两千多年之前，古人就预见了白驹古镇的前世今生。

在江苏大丰境内，204国道上，比邻紧挨着三座古镇：刘庄、白驹、草堰。大丰人简称之“刘白草”。对于刘庄和草堰，人们更多津津乐道于它们的古风古韵：刘庄，紫云古刹，梵音阵阵，诉说着千年沧桑；草堰，龙溪古街迤逦，古码头犹在，不负“两岸人家尽枕河”的美誉。白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悠悠历史和现代文明在白驹相遇、碰撞、交融，变幻，不负古人的预言，古风犹存，工业发达，地灵人杰，成为204国道上的一个传奇。

从古镇新街口西行，穿过西市街窄窄的小巷，来到与花家垛隔河相望的河码头，树木葱茏，串场河水静静环抱着花家高垛，这是传说中水泊梁山的原型。小说家施耐庵在串场河畔的白驹茅家园完成了鸿篇巨制《水浒传》。前些年，曾经风传两地为施耐庵何方人氏打口水战。其实，施是哪里人并不重要，关键是施耐庵在白驹完成了《水浒传》，是白驹这方水土给了他泉涌的文思、创作的灵感。地灵人杰，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抗战时期，新四军挥师北上，八路军从淮海南下，于1940年10月10日在白驹狮子口胜利会师，共举抗日大旗，共谋救国救民大业，白驹见证了这段不朽功勋。

大凡历史悠久的小镇，常常像一个饱读诗书的宿儒，在新生事物面前，往往犹疑、观望，踌躇不前。白驹则不然。市场经济来了，白驹不恐慌，不拒绝，投身其中，尽享乐趣。小镇上仅玩具企业和加工点就有108家（像极了《水浒传》里的108将）。白驹人勤快、巧气、肯动脑筋，做玩具正好发挥了这个长处。当初，玩具业在白驹镇方兴未艾之时，从白发苍苍的老者到放假在家的孩子，都不闲着。往往一边聊着天，一边缝着“布娃娃”，神情自若，一边说一边做，嘴上手上两不误，实是一景。如今，白驹的玩具业已蓬蓬勃勃，是远销海外、闻名遐迩的“玩具之乡”。

白驹人过日子投入、专注，自有自己的章法。

早上，白驹人喜欢三两好友，或全家出动，到茶馆里找老位子坐下来。来一碟干丝，两只包子，或者一碗香气氤氲的鱼汤面、小馄饨，唠唠家常，谈谈生意，既享了口福，又完成了业务洽谈，人情、工作两不误。

下午，白驹人喜欢来两只老炉炭火贴的擦酥烧饼，咬一口，外酥里嫩，饼上的芝麻直往下掉，你得用另一只手接着，再喝口茶，那滋味，直叫一个香啊。

晚上更丰富，集场（其实就是剧场，白驹人习惯叫集场）里上演着各式的戏，京剧、越剧、淮剧、锡剧，什么样的剧种都有，其中以京剧、淮剧居多。说白驹人嘴刁，不仅体现在对吃的讲究上，还反映在对戏剧的鉴赏上。民国年间，各路戏班子对白驹既怕又爱：怕自己功夫不到家，在台上被懂行的白驹人喝了倒彩，下不了台；可一旦被白驹人接受，喜欢，就表明得到了行家的认可，登堂入室，身价立马高了几分，大可标榜了。

由于历史的原因，集场曾一度萧条，眼下，随着古镇文化的再度兴起，它易名为忠义堂，让人又是一番怀古幽思。

毗邻它东首的是一条名唤陈家巷的小巷，在小巷巷口有一宅院。院开墙垣门，简洁素朴，两门对开，其色深，门上有一对黄铜门环，轻叩门环推门而进，却是院落深深，别有洞天。一进院的院北，青砖黛瓦的老作坊里，白首老者正在制作传统茶食；二进院，佳木葱茏，几间客舍白色的墙壁和淡灰色的方砖相互映衬，说不出的安静闲适。你可以躲进小屋成一统，亦可以约一两好友把盏品茗，尽兴畅谈。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世界只剩下天地、自然、你和知己。你会觉得自己活得何其的奢侈，何其的尽兴。你甚至产生了“不辞长做白驹人”的遐想。定定神，你不觉为自己的想法哑然失笑，然后慢慢踱出院子，可是你还会恋恋不舍回头看，你看到了店招迎风招展，上面的“快活林”三字格外醒目。是啊，“快活林”，够直白，也够接地气。它透出的是白驹人作为水浒原型地的自豪，以及能在这块土地上生活，并乐在其中的底气。

这，就是白驹。

倪志勇/诵读嘉宾

倪志勇，盐城市大丰区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公共文化科科长，大丰区诗画社理事，朗诵爱好者，喜欢在声音的世界里穿行，穿上文字的外衣，感悟温暖，迸发热情，诵对日月。

葛海燕/作者

葛海燕，中学高级教师，醉心于古典文化，尤爱苏轼。在《麋鹿讲坛》开有讲座《苏东坡的幸福人生密码》，代表作有《以诗为词，雅化登堂》《苏东坡的花花世界》《苏东坡的神仙眷侣》《生于才华，死于浮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