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大巴车上，老李认认真真地叠着手中的黑色布袋，将它叠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块。看着布袋上一道又一道的褶皱，老李似乎跟它们较上了劲，不停地用自己那布满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抹平折痕，就好似自己的手是一只熨斗，可以将布袋变得无比平滑。
抹着抹着，老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难为我刚刚在银行将你攥得那么紧哩，合着根本用不着你来装钱啊。”
老李满面春风，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看着隔壁座的大爷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神情，一向不善言语的老李竟主动开口：“你是不知道现在去银行办业务有多方便，我家那傻小子要买房，我还寻思着去银行取几万元钱给他送过去，结果到那里，人家大堂经理直接引导我在手机银行上转账。哦哟，好家伙，一分钟都要不了，钱就直接进我家小子的银行卡上了。临走前，我还问大堂经理收多少钱，结果人家说转账是免费的，你看看，这给咱们老百姓带来了多大的便利。”
邻座大爷的神情渐渐由疑惑转变为赞同，点头道：“可不是嘛，我们年轻那会，去银行办业务哪有这么省时省力啊，这国家在进步，科技在发展，咱老百姓的日子也是越过越美啊。”
“是啊是啊，咱也算赶上了好时候，年轻那会……”话没说完，老李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思绪不禁飘回到了20年前——医院缴费窗口前，年轻的老李手忙脚乱地翻着身上的口袋，面露难色地说道：“我以为钱准备足够了呢，结果还差50元。大夫，您看，我娃娃今天刚出生，我把身份证押在您这，过几天我把钱补齐了，您看行不行？”老李的言语中带着哭腔。
工作人员看着眼前这个急得满头是汗的人，语气尽量温柔地安抚道：“您先别急，麻烦稍等一下，我跟我们领导请示下。”随即起身快步向里走去。
燥热的天气，一颗颗躁动不安的心，后面排队的人群开始了无休止的抱怨。“快点啊，我们也着急交钱看病呢。”“也真是的，出来看病也不知道把钱带全，尽耽误我们时间。”“你不交钱往后站啊，让我们先来。”瞬时间，尴尬、羞愧、愤怒、自责，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涌上老李的心头，他恨不得挖地三尺，钻进地缝里去。他只能低着头等待工作人员的到来，那几分钟就像几个小时一样漫长。
“大哥。”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老李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工作人员，“大哥，我跟我们领导反映了您的这个情况，也确实理解您，您也不用着急，等到您的夫人和小孩出院之前，把这笔钱补上就行。”
“谢谢！谢谢！我明天就把钱给您送来！”老李连声道谢，眉眼之间堆满了笑。想到这，老李不禁自言自语道：“要是搁现在，哪那么麻烦，直接微信扫码，搞定！”
“你说什么？”老李的思绪被同座的大爷打破，看着大爷又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老李这次并没有打开话匣子，而是一句“没什么，想事情呢”带过，转头看向了窗外，看着那高楼、看着那大桥、看着那柏油马路，老李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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