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签与对联
●朱明贵/文
●凌 敏/诵读
一媒体朋友约我为他主编的小报副刊写篇关于春节的文字,我应承了下来。饭后坐下来构思,很快,小叔长美和大伯杏和就“从”我的思绪里走来。
长美大不了我几岁,但长我一辈,我应该称他叔。而杏和大伯虽然比我父亲还大一岁,却因为与长美同辈,长美遇见杏和叫“杏和哥哥”而我则叫“杏和大大”。
这样一老一小我的两位长辈,在我记忆的最远处,是长美小叔一进腊月的刻花签和杏和大大从“送灶”之后的为左邻右舍写对联。除夕那天午饭过后,庄子上家家户户门楣上贴的花签,门板上糊的对联,红彤彤的,亮闪闪的,非常喜庆。我觉得,这是长美和杏和为小庄春节营造出的火红热腾和崭新气象。
日子刚进腊月,长美会用捡破烂卖得的钱买回数十张大红纸,然后裁成16开和32开的小开张,约二三十张为一个刻组,打理齐整后放上旧花签或厚板纸绘刻的花签样稿,再用一票夹夹住页头,便用由粗细不等的钢丝打磨出刃口的刻刀,沿着模子的字间缕口一刀刀地“嚓嚓”镌刻起来。这种类似于剪纸的手艺要的是精心和巧劲,专注而有耐心的长美一个中午可以在太阳下的小桌子上刻出两三本花签。这些花签鲜红,有“福禄寿喜”字样下带红灯笼的,有“新春快乐”下配红双喜字或美丽花朵的,后来还有在花签的下半部分中间贴一金色五角星或福字的,那花签比起纯红色的又多了一点好看的理由。
长美的花签多数分送给了庄子上的乡邻。大年三十,除旧迎新,庄户人家将16开的花贴在正屋门楣上,32开的贴在厨房、猪羊鸡鸭窝门头上。虽然没收人家的钱,但邻里间都心存感激,有的给长美家送去糕饼,有的老人则塞给长美块儿八角的红包。后来长美去当兵了,街上渐渐也有了卖年画对联的书店地摊,长美用不着担心乡亲们过年没花签贴了。
据说杏和大大读过几年私塾,会写毛笔字。以现在的眼光,大大的毛笔字写得不咋地,但好丑能在红纸上写下几句吉祥喜庆的字句,也算了了普通农家生活里一种迎新的心理寄托。于是,腊月二十四“送”走灶神爷,便有闲来无事的老头老太腋下夹张红纸来请杏和写对联(里下河地区称“门对子”)。过年嘛,大家高兴,不管多忙,对上门求字的乡亲邻里,杏和夫妇从不推辞,只是一边裁纸运笔,一边打着“可别嫌我字丑”的招呼。很快,五谷丰登,四季祥和;自力更生,奋发图强;大干快上,勤劳致富等春联便一张张摊在杏和大大家的床上、桌子上等待墨迹晾干。记得我去请大大写对联时,因为觉得他写的对联几乎家家雷同,户户相似,便大胆地自报了“春风化雨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为上下联的内容让大大写,大大一看面前这个才上四年级的小朋友竟有如此“才气”,一边夸,一边写,可写到“舜尧”二字时他愣住了,因为这两个字他不会写!我立马比画给他看还说了诗词出处含意。打那以后,我们庄子人家,每年的对联大多数还出自杏和大大的手笔,只是内容有了很多变化。因为我在除夕的下午会早早来到杏和大大家,一个出联,一个写对。为了能出色完成这个特别的“任务”,打那以后,我每到新春去亲戚家拜年或上学途中,总会特别留意人家的对联内容,看到一些新颖新潮、欢乐喜庆的,会记在本子上或强记于心。甚至从此养成对楹联春联的欣赏爱好,并在多次媒体举办的春联楹联征文比赛或灯谜竞猜活动中获奖。
如今,长美小叔奔七,杏和大大作古,倒是他们当年制造的那份新年快乐氛围却常萦绕心头。
责任编辑:汪宜展 胡丽丽 胡 祥